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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人物
王石,深圳萬科集團董事長。1951年1月出生於廣西柳州市。1983年到深圳經濟特區發展公司工作,1984年組建“現代科教儀器展銷中心”,任總經理。1988年中心改組發行股票,更名爲“深圳萬科企業股份有限公司”,1991年公司在深圳證券交易所正式掛牌上市交易。
5月21日下午,王石作爲中國業餘登山隊隊員在人類登上珠峯五十週年之際,成功登上珠峯。
登珠峯時心靜如水
目標是登頂,但安全回來更重要。在那個高度人的思想非常純淨
記者(以下簡稱記):從山上下來看電視轉播的錄像,你是什麼心情?
王石(以下簡稱王):實際上我們在高海拔位置的時候,是平靜而乏味的,根本領略不到電視畫面上那種激動人心的感覺。
記:在上面的時候你高山反應沒有問題嗎?
王:四五年前,我的高山反應很嚴重。第一次去西藏的時候,我的高山反應讓同伴們都很害怕,六年過去了,我這次登珠峯沒有任何不舒服,吃得好睡得好,很平靜,連頭疼嘔吐都沒有。整個的感覺用四個字形容是最恰當的———心靜如水。
記:在決定登頂前也是心靜如水嗎?
王:我的目標是要登頂的。至於能不能登頂,我把握這樣一個原則:登頂固然重要,但安全回來更重要。從珠峯下來以後,看着它,我不可想像:我怎麼上去的呢?但是從3月份集訓開始,我的目標就很明確———就是要登頂。在接受媒體採訪中很多實力很強的隊員都不敢說要登頂,都說試試看。這次登珠峯,我的腳上一個水泡都沒打。我在深圳登七娘山也就是800多米,腳上至少要打兩個水泡。
記:在珠峯頂上,你的感受與在山下看它有什麼不同?
王:高海拔、缺氧的情況下,思維方式是完全不一樣的。在高海拔的情況下,人在某種角度上講,思想是非常純淨的,這裏的純淨兩個含義:一個是它是一個雪白的世界,第二,人缺氧像小孩子一樣,是非常單純的,很容易哈哈笑也很容易失聲痛哭。舉個例子,在8300米的時候我看到教練上來了,正常情況下在這個地方見面一定會很激動地擁抱,但是我就沒什麼反應,實際上也反應不過來。
記:珠峯和我們生活的世界有很大的差異,你更喜歡哪一種?
王:二者之間的差異非常非常大。你會更加珍惜在世俗社會獲得的一些東西,這是第一;第二,這種差異會讓你覺得在大山裏面是非常單純、非常純淨的。我可以在8300米的地方沒有吸氧睡得非常安穩,但一返回到大本營就睡不着覺了,就想些世俗的事兒。所以我覺得在節奏比較快的社會,能夠偶爾過一段山裏的生活是非常非常好的,不是說你會更喜歡哪一個,而是這樣會使你反思你在世俗社會裏的一些所作所爲。
登“第二臺階”非常害怕
那時人懸在千米深淵上。後來我發現自己是最優秀的,年齡幫了我
記:在攀登過程中,你感覺到恐懼、害怕嗎?
王:這次攀登當中感到害怕,是在“第二臺階”,就是在海拔8650米的地方。中國隊當年第一次登珠峯的時候,那裏是沒有梯子的,以後到(上世紀)70年代的時候架了一個履梯,後來的登山者都是靠這個上去。在這之前我沒有思想準備,認爲履梯只是攀着上去,到那兒的時候,很多隊員已經阻塞在那裏了。實際上僅僅爬那個梯子是爬不上去的,最後還要用攀巖的動作橫切,就是向右邊完全離開履梯,下面就是千米的深淵,當然我們有保護裝置掛着。但是一個人在上千米的地方懸空,而且是垂直的90度,可想而知是非常非常恐懼的。我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狀況。
在我前面有很多外國運動員,有的人爬上去就摔下來了,那裏就像一個“腸梗阻"。輪到我了,我覺得頭開始發矇,又戴着氧氣面罩,思維也不是特別敏捷,只好依葫蘆畫瓢,橫切的時候就聽到腳下的兩個鐵爪“咔嚓咔嚓"直響。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我一次就上去了。下來之後我才發現,我是最優秀的,別的人基本都是兩三次纔過去,有的隊員甚至在那裏小便就失禁了。
記:以你的年齡還是最優秀的?
王:年齡大有優勢啊!實際上這次登山隊中日本、美國的隊員有70多歲的,和他們比我這就屬於中年了。
記:年齡大在登山中有什麼優勢?
王:一般說來上了年紀你的精力、體力都不如年輕人。但我的年齡大的人經驗也多。比如說,過了第二臺階不久,又有一個高地,那個時候正好是上不去下不來,正在岩石上爬着,突然感覺到肺要爆炸了,我一看,氧氣管上的閥已經落下去了————沒氧氣了,夏爾巴(嚮導)在上面喊:爬上去才能換!花了二十分鐘爬上四五米把氧氣瓶換掉,夏爾巴一計算,我這瓶氧氣登頂再撤回來是不夠的。我通過對講機告訴隊長,隊長讓我下撤————登頂在望,因爲氧氣問題讓我下撤!夏爾巴望着我,我說登頂,繼續登……
當時的情況是即使我下撤氧氣也不夠了,登頂也是不夠,下撤也是不夠,那我登頂。
氧氣不夠怎麼辦呢?在8400米的位置上,一路上扔的都是廢氧氣瓶,我就是不相信那些氧氣瓶都是空的!登頂回來我遇到扔掉的氧氣瓶就掂量一下,看哪一個重一點就換上,隊長這個時候一直說你要鎮靜要鎮靜,下了第二臺階就有兩個夏爾巴帶着支援氧氣在等着你。但是下第二臺階的時候和上的時候一樣,還是排了一大羣人,我不知道我們要等多長時間,我就把氧氣的流量調到了0·5,好在這六七個人實際上也就是40分鐘就疏散完了。下了第二臺階我一看,什麼也沒有……沒有氧氣。
在缺氧和撿拾氧氣瓶的過程中,我一點都沒有驚慌,這就是經驗,這就是年齡,當然還有我的冷靜和很有經驗的夏爾巴。很有意思,在8430米的地方,找到了半瓶,換上了。我知道撤回營地絕對沒有問題了!結果到了8400米的時候,兩個夏爾巴帶着四瓶氧氣上來硬是給我換上了,其實我沒問題了,硬換上新的揹着還很重呢,哈哈。
登山並非對股東不負責
我這次登山不是悄悄的,而是最大程度地讓股民知道董事長的行蹤
記:你是一個上市公司的董事長,而登山畢竟是有危險的運動。那你登山在股東們看來是不是不負責任呢?
王:我覺得最大的負責應該是透明度。一個萬科公司的董事長去登山了,當然有危險,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甚至會遇到一些災難,這當然對公司的運作會有影響。那麼你對股東負責的做法是什麼呢?第一,你登山存在的是一種經驗的風險而不是冒險;第二,一定要透明度,一定要把你的行爲告訴股東。如果股東認爲你的登山對他們來說是一種風險的話,他應該把手中的股票賣出去!
真正對股東負責不是約束自己,而是做到充分的透明度,我覺得這是作爲一個上市公司非常重要的一點。我這次登山不是悄悄地自己請假去登山,而是最大程度地讓股民知道董事長的行蹤。我覺得隨着改革開放和經濟的發展,我們的一些觀念也在改變。事實證明,萬科的股票是在節節上升的。但你非要問我如果出事會不會影響公司,我說會影響,但我不去登山我出門被車撞了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啊。
我從創建萬科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了,有記者問我怎麼可以離開公司兩三個月,說其他企業家都不是這樣。我說那你告訴其他企業家像王石學習吧。當然你剛創業的兩三年肯定不行,我已經二十年了,要是還離不開那就是我的不成功。
登珠峯後又去飛傘
五年登上11座山峯,在與大自然的風浪搏鬥中會獲得某種快感
記:你登了許多座山峯,現在又攀上了珠峯,你覺得哪一座是最困難的?
王:珠峯是最高峯,很不容易的。登頂成功是靠這幾年的經驗積累,也有僥倖的成分————天氣還算不錯、組織得非常好。但是最高峯並不等於是最難的,珠穆朗瑪峯是我攀登的第十一座山峯,我登的第一座山峯是玉珠峯,其實回過頭來看現在再攀登玉珠峯也不會很容易,不同的季節、不同的路線都會面臨不同的問題。很多山峯的攀登難度是要比珠峯大。
記:也有人說,因爲王石有錢,所以他能夠完成他想像中的生活。
王:哈哈,選擇這種生活方式當然需要錢,但是我們深圳的隊員是不是都有錢呢?不是。周行康是搞廣告公司的,爲了登山把公司關掉了,回去後再做,他並不富裕。在兩種情形下你可以選擇登山,一種像我,先幹20年,幹出名,近五十歲了你再去登山;再有一種就像第一個登頂的陳俊馳,沒錢,就辭職說去登山,因爲他很能幹啊,他領導就說這樣吧,你請3個月的事假不領工資,去登山吧。當然這回登山成功了,他是聯通系統的啊,走到哪裏都是“聯通勇士陳俊馳"了,我相信他這幾個月的工資都能補上。
記:五年十一座山峯,實際上是你選擇的一種生活方式。記得你說過,58歲以後要去航海?
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這輩子能做的就都做了它。原來我說58歲以後要去航海,去選擇另一種生活方式,但是現在我要提前兩年了。爲什麼呢?我原來計劃的2006年登頂珠峯在2003年就實現了啊。這種生活方式是一種探險的精神,是你喜歡去親近自然,在與大自然的風浪搏鬥中獲得某種快感。當然我航海至少還要接受三四個月的船長的訓練。
生活方式其實不止登山一種。25日回到大本營我就向主席請假,我說明天我要去飛傘,提前一天走。主席就驚呆了,剛從珠峯下來這小子又要去飛傘?不批。後來我還是去了,連續飛了三天。除了飛傘,還有滑雪,加上航海,這些不過就是一種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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