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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吉林省榆樹市農民王國慶來說,新的一年剛剛開始就要面臨著一個非常困難的選擇:種地還是不種地?
王國慶面對本報記者的時候,愁眉苦臉的算了一筆賬:三口人,共七畝地,2002年的收成不錯,總共打下了玉米12000斤,賣掉9000斤,按市場價格每斤玉米0.28元左右計算,總共賣了2520元錢,去掉上繳將近600元錢,還清上一年貸款1200元錢,只剩下720元錢,又還了這一年零星的欠款將近500元,最後只剩下了220元錢,這就是一年的純收入。
年關就要到了,王國慶卻愁著眉掰著手指頭算計著春節前後農村最需要花錢的幾大開支:親戚、朋友、鄰裡之間的禮尚往來需要1000元左右;孩子開學大約需要400元左右;開春種地需要1000元左右,也就是說,馬上就會出現2000元左右的虧空,用王國慶的話說就是『窟窿』,怎麼辦?只好向別人借錢,秋後按照20%的利息還債,還不上,則按當年的利息『滾』入下一年,年年如是。
令人吃驚的是,當記者一行在這個村采訪的時候,全村的情形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
記者又找了一些村民詳細算了一下這個村的收入往來賬。
先算種地的賬。這個村人均土地在2.4畝左右(其中含0.7畝水田),具體的投入如下:種子310元/?(10畝),底肥550元/?,農藥120元/?,追肥400斤/?(320元/?),玉米脫粒50元/?,除茬120元/?,耕地費用400元/?,農業稅加鄉統籌870元/?,總計2740元/?。去年收成相當不錯,18000斤/?,市場價格按0.28元/斤計算,總計5040元,去掉上面的種地成本剩餘為2300元/?。
水田春翻地200元/?,耙地100元/?,稻種100斤/?,約300元,插秧350元/?,灌水柴油費1000元/?,修機械大約每年100元/?,化肥連底肥帶緩清肥1800斤/?,約為1500元,除草藥一?地200元,脫粒300元/?,共計4050元/?。而每?大約能打16000斤水稻,按每斤0.50元計算,收入為8000元,去掉稅收870元和投入4050元,收入計3080元/?。
算下來,一年每戶種地的收成大約是1800多元。
村民們說,到種地的時候,差不多家家都沒錢,種地加上其他的花銷大約要借2000元左右,按二分利算則一年需要利息400多元,一年到頭肯定要出很大的『窟窿』。記者了解到,這個村借高利貸竟然是普遍現象。有的家裡有讀書的學生,一年需要2000元左右,加上其他的花銷共需約7000元,而收入只有5000多元。該村有900戶,3700口人,收入保持平衡的約200戶,550多戶是有外債的,用他們的話說就是,今年用明年的錢,年年借錢,年年償還不上。
再算一算其他的收入。
王國慶家養了幾只雞,其他的什麼也沒有,為什麼不搞一點養殖呢?
王國慶說,也想多養一些,但前幾年有的人嘗試著搞養殖,可最終要麼沒人來收購,要麼價錢低得不得了,最怕遇上豬瘟,遇上豬瘟就純粹是做虧本的買賣了,幾個搞養殖的都是這麼把錢賠進去的,老百姓都被嚇怕了。
種植經濟作物的情形也大抵如此。東北的土地按理說應該是很豐腴的,但這麼多年來基本上就是種植水稻、大豆和玉米,種別的比如果樹、藥材之類的壓根兒就不行。王國慶說,首先是每個家庭都是那麼幾畝地,你自家種了,別的人家不種,肯定不行。其次,各種作物都有自身的特點,不懂技術根本就別指望收成。還有就是市場的問題,既不知道種植了收獲能怎麼樣,也不知道應該賣給誰,這種情況下,誰還敢種植經濟作物呢?正如村民們所說,『農民自己找市場,那是瞎蒙。』吉林省政府副秘書長、省農委主任王守臣也不無搖頭的說『純粹靠農民自己找市場,在一無規模,二無產業化的情況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農民受自身的局限性,也很難找來真正的市場。』
出去打工更是一大難題。王國慶說,在農村呆了這麼多年,既沒什麼文化,也沒什麼專業技術,出去只能乾一些苦力活。他去年到大慶一家工地做保管員,說好了每個月是500元錢,管吃管住,可到了年底,人家說工地賠錢了,工資以後再說,到現在也沒個消息,還搭上了路費錢。
說起打工,不僅僅是王國慶如是說,記者采訪過的幾個村民幾乎都是這個說法。
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冬季裡,王國慶犯了難:這地到底是種還是不種呢?種吧,一年到頭那點收入不但不夠一家人的花銷,還要欠上一屁股外債;不種吧,出去能乾點什麼?萬一掙不著錢,連口糧都沒了,一家人可怎麼活呢?
2002年是入世的第一年,人們口中念叨的『狼來了』似乎還沒到家門口,用農口人的話說,這是趕上了國際上一些糧食大國受災的影響,糧食市場一時還有短缺。因此,糧食市場收購銷售還好過,但農口的人都預計2003年的糧價肯定會比今年低,農民種糧的日子會比2002年難過。
記者在采訪過程中深深感覺到,對於種地還是不種地的選擇,目前已經深深地成為纏繞著老百姓的一種左右為難的痛苦,他們一方面依戀著這片土地,那肥沃的黑土地承載著他們太多的希望。另一方面,當這片土地突然間不能給予他們溫暖、財富與幸福的時候,他們又不得不面臨著放棄這塊土地的『最後的抉擇』,他們甚至想不明白,這一切都是怎麼來的?怎麼忽然間要面臨這種選擇?
有一位村民告訴記者,前幾年,村裡還在嘲笑不種地的人,大家都認為不種地是不務正業的行為,可現在呢?幾乎是發生了一個大的逆轉:沒什麼本事,就去種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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