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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多已經上市,利潤追逐誘導其轉向更有利可圖的產品,哪怕承受更多的隱含風險也在所不惜”,他說。
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員易憲容,用“野蠻生長”來形容中國“影子銀行”這兩年的發展態勢。據他估算,2012年新增的3萬億社會融資總量,其中2/3來自“影子銀行”。
他認爲,這些“影子銀行”融集資金大多“殺入”國內房地產市場及地方政府的融資平臺。從2012年房地產開發投資資金來源來看,房地產企業獲得銀行貸款佔比降到10%左右,自籌資金則佔50%以上。從2011年以來,國內經濟景氣指數逐季下降,許多行業利潤水平全面下降,出現了不少全行業虧損。“如果不是房地產企業的高利潤,其他行業是無法消化來自‘影子銀行’如此高利率的資金的。”
易憲容稱,只要房價繼續上漲,房地產暴利能持續,不僅高成本、高槓杆率、期限嚴重錯配的資金會源源不斷地再流入房地產市場,而且已經流入的“影子銀行”的融資風險,也暫時不會暴露出來,因爲無論是住房抵押物還是土地抵押物的價格還會處於高位。
這意味着,“影子銀行”的擴張與房地產泡沫其實是一個硬幣的兩面。
此外,地方政府之所以敢繞道銀行表外即“影子銀行”體系,繼續大規模高成本地融資,並以城投債、信託等理財產品形式融資,不僅在於這些產品有政府的隱性擔保,有地方政府提升業績的推力,更在於借貸雙方都預期住房價上漲而推高土地價格,使得土地出讓金的收益增長。
在易憲容看來,國內房地產開發商及地方政府,仍在藉助“城鎮化”的概念炒高各地房價,但建立起民生經濟、打造有質量的城鎮化,卻必須讓國內住房價格向下調整,否則政府的許多政策都可能“出現空轉”。
他說,一旦預期改變,“市場情緒急轉直下,國內影子銀行的風險會在瞬間發作”。
金融創新要爲實業“輸血”
據銀行業內人士透露,目前我國“影子銀行”業務資金提供方所獲年息大都在10%左右,甚至更高,遠高於一年期銀行貸款6.15%的基準利率。
以目前存量規模巨大的委託貸款爲例,資金提供方收益大約在8%~10%,而資金需求方的綜合成本率遠高於這個水平,在10%~18%的水平。更有甚者,有些信託貸款利率在20%左右。這樣高成本的融資,如果不是投資利潤率足夠高的“暴利行業”,一般投資者恐怕很難承受。
國家統計局的數字顯示,2012年中國企業500強的平均利潤率是4.67%,工業企業利潤2012年第三季度才首度由負轉正。按照10%向“影子銀行”支付利息,一般搞實業的企業都會望而卻步。而那些不得不吞下高息借貸成本的企業,只能靠“借新還舊”和“債務展期”等辦法“熬一天算一天”。
高連奎認爲,中國“影子銀行”的特點有兩個,“亂”和“貴”。
“亂”表現在這些金融產品組成複雜,透明度低,缺少監管;“貴”表現在中國目前存款準備金率屬“史上最高”,收縮貨幣必然導致貨幣價格增高,各種變相的高利貸就產生了,在“影子銀行”體系中,“有些融到資的人也不見得有還款的能力,僅僅是救急而已”。
他舉例稱,2012年信託基金中,大部分資金投向地方融資平臺,而這些地方融資多數乾的是基建項目,很難達到10%以上的投資回報,無法償還信託貸款,有些甚至連利息都付不出來。與銀行貸款不同,信託基金一般年限2~3年,屆時需要將資金返還給投資者。而一般信託基金的資本金遠弱過銀行,一旦有一兩個項目倒閉變成爛尾工程,整個信託基金都將面臨違約困境。
經濟學家李才元認爲,對中國的“影子銀行”要從正反兩方面看。一是必須考慮其風險,畢竟像理財類產品這兩年翻番的增長,繞過了銀行的信貸政策,放大了M2,已經具有了貨幣創造功能,風險很大;二是要從金融業發展大勢觀察,中國銀行業早晚會脫離“靠吃存貸差過日子”的時代,必須開拓新的金融工具,而理財產品、信託產品這些,也都符合“創新的方向”。
“原則上要鼓勵金融機構去創新,但必須對金融產品進行嚴格甚至是苛刻的監管”,他說,不論是銀行、信託公司還是證券公司,“混業經營”基本是大勢所趨,但如果大家開發金融創新產品,都還是圍着“炒樓花”、“炒地皮”打轉轉,這就會出大問題。
中國銀行前董事長肖鋼在他批評“影子銀行”的文章中強調,“僅僅在五年間,理財產品便從僅僅幾百種迅速增長爲超過兩萬……許多產品的關聯資產,依賴於一些子虛烏有的不動產或長期基礎設施,有時甚至可能會發現它是無法產生足夠的現金流量,以應付還款義務的高風險項目”。
顯然,這位現任中國證監會主席一度擔心的關鍵問題,還是金融創新與實體經濟發展的“錯配”。
李才元表示,中國經濟產業升級的根本動力是技術革命和科技創新,一切金融創新必須服務於這個大局,實業的核心是科技,“影子銀行”可以陽光化,但“影子銀行”的金融創新產品必須爲實業輸送“血液”,爲科技創新提供“糧草”,而不能又陷入資源泡沫的漩渦中。
他說:“我們不能重蹈美國金融危機的覆轍,他們的金融創新一度走上吹大房地產等資源泡沫的‘邪路’”。
針對“影子銀行”風險,國家審計署京津冀辦李保華最近撰文說,“影子銀行”是在中國的特殊經濟環境下產生與發展的,其中不乏金融創新的驅動下對金融體系的完善,然而更多的卻是弱化了傳統銀行中介價值,同時其高槓杆等特徵加大了信用風險以及流動性風險等金融風險的積聚。
他表示,“影子銀行”可以看作是中國的金融市場進化之路的“中間產物”:從傳統的銀行壟斷向多元化金融機構體系過渡,從銀行間接融資向通過標準化資本市場融資過渡。
因此,審計部門的眼下工作是彌補制度漏洞,不斷完善與強化金融審計監督,規避“影子銀行”體系風險,有效規範金融創新。
“影子銀行只是史上最嚴重貨幣緊縮情況下的金融扭曲而已”,高連奎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應該放鬆貨幣政策,讓融資迴歸“地上”渠道。
不少接受採訪的金融業內人士都表示,我國貨幣政策擺脫不了“一鬆就亂,一緊就死”的老毛病。貨幣政策放寬時,企業貸款意願不強,放寬貸款無效,反而容易刺激投機;貨幣政策緊縮時,則會導致很多正常商業項目受到影響,導致“衆多企業家跑路”。
一般來說,商業競爭淘汰落後行業,而在過度的貨幣調控中,受到影響的卻是朝陽行業和龍頭企業,這些企業往往處於初創期或擴張期,企業經營依賴銀行貸款或私募融資,這兩者都直接或間接受信貸政策制約。
高連奎建議,中國的宏觀調控要走向“精準調控”,就是對症下藥,而不是盲目用藥。
他表示,不分青紅皁白的盲目亂用貨幣政策往往造成“過度運用”,就像濫用抗生素產生的耐藥性一樣。記者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