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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月底,阿里金融宣佈,將向支付寶用戶提供類似於銀行信用卡的服務——“信用支付”,用戶可從支付寶獲得一定的信用額度,用於淘寶購物等。一時之間,諸如“支付寶動了銀行的奶酪”之類的聲音又起,支付寶對此早就習以爲常了,因爲對它的爭議從未停過。
縱觀“阿里金融帝國”今年的發展路徑,不難看出,其產業鏈佈局正日臻完善,它走出的每一步都影響着7億人的生活,並給傳統銀行業形成衝擊。短期內,相關爭議不會消停,理性的探討不可或缺。
2月28日,淘寶網論壇公佈了一則消息:“信用支付賣家簽約功能於2013年2月28日正式上線。”其官方宣傳頁上大膽預測:“信用支付,網購支付新趨勢。”
怎麼操作?同屬“阿里系”的支付寶將根據每名用戶的交易數據進行授信,信用額度可用於淘寶購物等,換句話說,支付寶給每名用戶度身打造了一張“虛擬信用卡”。
一時間,關於“支付寶銀行化”的討論又起。
未滿十歲卻面面俱到
2004年底,作爲“第三方支付平臺”的支付寶網站正式上線,有了這個“中間人”的“主持公道”,網購時買賣雙方因無法“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而難以互信的難題迎刃而解。
其奇思妙想備受稱讚,買家下單後付錢給支付寶,賣家發貨,等買家滿意簽收後,支付寶再把錢轉給賣家,買賣雙方誰也坑不了誰。
“很有遠見,是一種先進的理念和模式。”中山大學嶺南學院副院長、金融學教授陸軍如此評價支付寶。陸軍認爲,支付寶的功能“類似於銀行開信用證擔保”,但支付寶更便捷,更容易樹立信譽、贏得客戶。
“好東西,支付、轉賬不收手續費,比銀行有優勢,擔保也有保障。”在淘寶網開店銷售某品牌運動鞋的李瑞彬是支付寶的老用戶。隨着口碑的迅速樹立,支付寶賺足了人氣,2008年8月,支付寶的用戶數超過1億——僅僅用了不到4年的時間。
2010年8月,支付寶推出手機應用開放平臺,發起成立“無線安全支付產業聯盟”,佈局無線支付領域。同年,阿里金融成立小額貸款公司,按馬雲的說法,旨在“滿足小企業擴大經營的融資需求”。
在爲用戶提供擔保的基礎上,支付寶又推出快捷支付服務。“不再需要輸入密碼、口令等繁瑣步驟,還避免了一天錯輸3次密碼就凍結賬戶的麻煩。”李瑞彬說。此舉弱化了支付寶對銀行的依附程度。
深耕本土之餘,支付寶早早地拿到了“外匯結算牌照”進軍海外,廣州市民張先生就受益於此。張先生是英國利物浦足球俱樂部的球迷,近日在其贊助商辦於香港的官網選購紀念品,結算時,他發現有多種支付方式可供選擇,但除支付寶外,其餘支付方式的界面均以英文爲主,且要收取手續費。
2011年5月18日,支付寶迎來重大轉折——它獲得了由中國人民銀行頒發的《支付業務許可證》,從此轉正。“支付寶補上了出生證,由‘黑戶’變成了正規軍。”陸軍如此評價牌照對支付寶的重大意義。這同時意味着,支付寶被正式納入監管。
2012年,支付寶又獲得“基金第三方支付”牌照,進軍基金代買業務。今年伊始,支付寶雄心盡顯,與阿里金融合並,打造金融全產業鏈。支付寶目前的用戶數已超過7億,易觀智庫的數據顯示,在2012年中國第三方互聯網在線支付市場,支付寶佔了46.6%的份額,近乎半壁江山。
銀行得不到的數據
支付寶業務之廣、用戶之衆、份額之大超乎一般金融機構,儼然已成爲一個新興的“金融帝國”。2月25日,馬雲表示:“阿里做的金融業務不是改革,而是一場革命,一場金融的革命。”陸軍認爲,支付寶對傳統的金融機構的確帶來了不小的衝擊,蠶食了它們的部分業務,給它們帶來了心理威脅。
陸軍認爲,支付寶的獨特優勢在於,它掌握了龐大的客戶數據庫——用戶在淘寶和支付寶留下了詳細的消費記錄和個人信息數據。“有這些數據在手,支付寶金融業務能夠做到精準發展,這讓傳統金融機構坐立不安。這些數據是傳統金融機構垂涎欲滴卻取之不得的。”
陸軍分析認爲,未來銀行業的發展趨勢之一是“大數據”——結合用戶的生活習慣和消費習慣,投其所好地推銷產品。支付寶的發展刺激有條件的銀行也開展了類似業務,但支付寶“做了銀行業做不了的事”。他以小額貸款爲例解釋說,小額貸款金額小、數量多,銀行沒有小商家的數據,就很難開展。
中央財經大學中國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認爲,金融機構的作用是中介,發展方向是降低交易成本,支付寶在網上大幅降低支付成本,給線下金融機構帶來壓力,促使金融機構也跟着降成本,讓消費者獲利。
一些傳統金融機構似乎從支付寶身上看到了危機,開始謀變,平安保險董事長馬明哲聯手馬雲、馬化騰創辦了互聯網保險公司,在網上賣保險。據媒體報道,馬明哲曾發表了一番耐人尋味的內部講話,他稱“要敢於革自己的命”,“平安未來最大的競爭對手,將會是現代科技企業”。
郭田勇也認爲:“只有敢革自己的命,纔不會被別人革命。”陸軍在與銀行業從業人員的接觸中也發現,不少銀行的管理人員都正在對科技變革進行思索,求變。他舉例說,美國出現了“純網絡銀行”,無網點、無ATM,節省人力與機器維護成本,甚至無信用卡、無支票本,這值得國內銀行借鑑。
有趣的是,馬雲在談及“金融革命論”時,卻審慎地表示“我們不是要推翻傳統機構,而是要搖一搖,讓他們的樓更堅固。”
本質仍是支付平臺
此番阿里金融推出“虛擬信用卡”,外界稱此舉“動了銀行的奶酪,旨在成立銀行”,但支付寶一如既往地迴應稱,“支付寶永遠不會成爲一家銀行”。“目前與支付寶合作的銀行已多達180多家,如果支付寶自己做銀行,跟它們的合作基礎就不存在了。”有支付寶內部人士如此解釋。
陸軍也認爲,支付寶短期內很難拿到銀行牌照,做不了銀行。“至少目前來看,難度非常大。可以把現在的支付寶稱爲‘不是銀行的銀行’,它已經超越了普通支付平臺的範疇。”
科技財經作家醒客認爲,支付寶的所有服務都是金融的延伸,這些服務都建立在“信用擔保”的基礎上,但“信用擔保”和“銀行”之間不能完全劃上等號,銀行做資金流轉,信用擔保對資金流轉起輔助作用,因此不能把支付寶等同於銀行,兩者之間並非替代關係。
“包括支付寶在內的第三方支付平臺不會替代銀行,而只是作爲一種依附於銀行的衍生服務,促進和改變現有的銀行業態,促進整個銀行業信用市場的發展。”醒客如此看待支付寶的身份。
在郭田勇的眼裏,支付寶的本質還是第三方支付平臺,他舉例說,很多機構都可代售基金,支付寶雖然有代售基金支付業務,但本身並未設立基金公司,仍不改支付平臺的本色,與網上出售保險的情況相同。至於小額信貸,阿里金融放貸用的都是自己的錢,並未吸收公共存款,也不存在身份轉變的問題。
結合以上種種分析,現在就把支付寶等同於銀行,似乎爲時尚早,但郭田勇主張,相關部門應允許支付寶用沉澱資金(用戶支付寶賬戶裏的餘額)買一些低風險的投資產品(如國債)。他認爲,在保證資金安全前提下,閒置大量沉澱資金“會造成浪費”。
據飛象網總裁項立剛估算,支付寶已沉澱了300億元現金,“應該把這筆錢用活,拉動經濟發展”。項立剛建議國家放開政策,給支付寶發放金融牌照,承認其銀行的地位。
存壟斷可能性?
圍繞支付寶性質的爭論不少,關於監管的討論相伴相生。根據規定,支付業務歸央行監管,基金歸證監會管,銀行歸銀監會管、保險歸保監會管。那麼,支付寶該歸誰管?
“金融機構業務廣泛,有時存在交叉。”陸軍指出,無論是傳統金融機構,還是網絡支付平臺,都出現了這種趨勢。“分業管理不太適合發展的需要。”他表示,業界、學界都在討論是否可將“三會”(證監會、銀監會、保監會)合爲一家,避免“三會”的交叉處出現監管真空地帶,給逃避監管提供可趁之機。
他指出,支付寶是新生事物,發展相對超前,在如何監管的問題上需要時間去探索,學習國外先進經驗,加以引導和規範。醒客補充指出,支付行業由央行監管,但央行只能監管大的資金流,可能監控不到中小現金流,建議通過用戶舉報機制予以補充。
郭田勇認爲,對支付寶無需過多監管,因爲“現在已經監管得不錯了”。他認爲,支付寶潛在的風險完全可控,小額信貸由註冊地的金融辦監管;支付業務由央行監管,規定“錢不能動”,沉澱資金必須存入專門賬戶接受監管即可;而基金與保險都只是代買,不存在大問題。
郭田勇指出,支付寶一家獨大,可能形成壟斷。淘寶掌櫃李瑞彬也有類似擔憂,“壟斷之後,可能會收取支付、轉賬費用,小賣家無力承受。現在已經能隱約看到店大欺客的跡象了,信用支付收取1%服務費,對大賣家不算什麼,但我是小賣家,傷不起。”
陸軍強調,支付寶應防範出現三大問題:用戶資料有無泄漏?有無使用用戶資金投資理財?若有,出現虧損時該如何處理?因系統出現問題而損害消費者權益時,如何處理?
對於外界的種種猜測與評論,阿里深信“沉默是金”。文、圖/本報記者李華實習生程鈺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