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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產大片』至今仍無法贏得國人的普遍認同與驕傲,歸根到底是我們在走一條仿制路線
今年是開啟了中國國產大片票房時代的《英雄》上映十周年,十年之中,除了財富集聚效應帶來了更多的熱錢投身電影制作行業,中國大片也不斷改變著自己的創作語法和話語格式,無論背負著怎樣不菲的票房和罵名,至少體現了中國電影從『文化事業』向『文化產業』艱難轉型的路徑選擇。
曾幾何時,凡事求大,對『大』的追求也成為電影制作的政治目的,大題材、高形象、單線敘事、格式化審美,使當年的無數『悲劇』被當作『喜劇』來看。半個世紀的時光荏苒,宏偉的城市建築、巨大的公共工程、氣勢磅礡的集體表演——我們再次迎來了一個『大』時代,『大片』也就應運而生。在《泰坦尼克》、《真實謊言》、《石破天驚》霸佔中國電影市場之後,『大片』成為一個坊間詞條。2002年張藝謀的《英雄》在各種質疑聲中獲得2.5億票房。人們開始以『美國』和『國產』來對『大片』進行分類。
目前,除去電影本身,國產大片更表現為高水准的宣傳、發行、上映等一系列市場推廣行為,『大』字並不是用來描述主創人員『表達』上的抱負,根本上是以來招攬最多觀眾,獲得最大票房為目的。而這些強烈的官能刺激所帶來的超驗主義體驗使過億元票房從『神話』變成了一條『及格線』。
《英雄》的上映,應該不僅是中國電影針對進口大片搶灘登陸的回應,也推動了電影發行制度的改革。大片制作與院線發行成為治療當時中國電影的兩劑良方。
2002年到2012年的十年間,中國銀幕數量增長了十倍,票房也由不足十億突破百億。《泰坦尼克》見證了中國單廳禮堂電影院的最後輝煌,中國房地產業快速而野蠻的生長使連鎖經營、統一管理、統一供片、售票環節計算機化、票房統計數據化的院線成為大型商業地產項目的必要配套。各地電影制片廠也變成了規模不等的電影公司,最終整合為如今的『三大四小』(中影、博納、華誼、華夏、光線、上海東方、橙天嘉禾)。
『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兄弟靠不住』、『你過時了』盡管有可能成為全民笑柄,但越來越多的國產大片被營銷為『社會事件』,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市民進入影院,觀看電影不再是企事業單位工會負責的一項『福利』,而轉變成市民參與國際化都市生活和公眾話題討論的一個重要途徑,讓人無法置身事外。中國電影在此刻,纔真正完成了由『文化事業』到『娛樂工業』的蛻變。
盡管走過了票房節節高的十年,但『國產大片』至今仍無法贏得國人的普遍認同與驕傲,歸根到底是我們在走一條仿制路線。日本當年用武士電影走向世界,而中國也在嘗試用『武俠』概念換取西方主流的承認。但從《英雄》與《臥虎藏龍》的『反武俠』,到陳凱歌魔幻加武俠的《無極》,甚至馮小剛試水《夜宴》都無一例外地折戟沈沙。而香港電影人通過《投名狀》、《赤壁》則在嘗試進行『宏大敘事』的過程中表現出一種對內地意識形態和觀眾審美志趣的一廂情願,相比《笑傲江湖》、《新龍門客棧》、《黃飛鴻》等前輩,不僅沒有實現超越,反而少了那份跳脫、隨性和浪漫。
《滿城盡帶黃金甲》、《瘋狂的石頭》、《黃金大劫案》、《全城戒備》讓我們有了中國版的《哈姆雷特》、中國版的《兩杆大煙槍》、中國版的《無恥混蛋》和中國版的《超級英雄》,但這些大片、中片和小片,實際上和遍布全球的『中國制造』擁有一脈相承的邏輯,然而,山寨產品用於出口,山寨電影只能內銷。在商業掛帥、票房龍頭的底色下,大片代表了一種急功近利的商業化訴求,介質3D化、團隊國際化、發行全球化讓我們陷入了一種典型的好萊塢思維。
其負面的結果可能是,電影所包含的人文、社會、哲學、藝術價值所剩無幾,最好的導演都醉心於商業大片。
不可否認,面對好萊塢大片全球范圍內攻城略地,各國電影市場全線失守。但法國、英國、意大利、日本、俄羅斯、西班牙等國仍然堅持用電影藝術回應好萊塢的電影生意。中國電影人雖然也曾嘗試用擁有相當文化價值和產業價值的『武俠電影』橕起了一線天,但它與生俱來的狹窄、封閉,無力鋪陳出一個完整的電影生態系統,本身也在大片化的十年中一直在動搖甚至墮落。
十年過去了,我們一直在摸著好萊塢的石頭過著中國電影市場的河,完成了產業化的蛻變,形成了自己的娛樂工業。在這條山寨生產線上,我們盈利了,但當年獨具中式審美韻味的《滄海一聲笑》卻也成了絕唱。 (姬康作者為大學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