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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跟你說,現在做小食品真的好難。”面對《經濟參考報》記者的提問,老何甩了甩手,一副不提也罷的樣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38歲的老何身穿棕色皮衣,留着分頭,小眼睛,從外表上看,跟一個普通的農民工沒太大區別。只有在他說話或是思考的時候,眯成一條縫的小眼睛裏,纔會透出商人的精明與世故。
在老何看來,鄭州的小食品之所以接連“出事”,主要原因在於,隨着“正規軍”的聚集,受利益驅動和監管缺失,黑作坊開始滋生,最終導致“一隻老鼠壞了一鍋湯”。
十八里河鎮柴郭村村民“阿杜”介紹,黑作坊生產,往往投入少,收益大。“起步資金不過幾千元,租個五六百平方米的廠房,臨時招十來個人,一天能出上千件貨。一個老闆幹了3個月,就買了輛別克轎車。開始還只是麻辣食品,後來發展到只要是吃的都能生產,有的還是‘名牌’。”
老何本是江西人,因爲妻子來自湖南省平江縣當地盛產各種麻辣食品,隨即進入小食品行業,後輾轉來到鄭州市,“從業”至今已經10年有餘了。
“雖然我人不算老,但是在這個行業乾的久了,所以他們就叫我老何。”老何滿嘴湖南口音的普通話,濃重得就像他周身散發出的麻辣味。
2011年4月份,因爲招工困難、成本增加等因素,老何把自己的麻辣食品作坊從江西南昌遷到了鄭州。爲了擴大產能,還從親戚朋友那裏借了20多萬元。
“在我們業內有句話,做小食品的,如果在鄭州賺不了錢,在別的地方也就不用幹了。因爲鄭州有全國最大最有名的小食品市場,各地的經銷商都會來這裏進貨,可以說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老何所說並非誇張。由於河南是重要的糧食大省,人口大省,加上交通、物流業發達,經過多年發展,圍繞鄭州市及附近的新鄭、中牟、新密、滎陽、新鄉等地,已經形成了一條頗具規模的小食品產業帶。
以最爲典型的鄭州市管城區十八里河鎮爲例,其從1992年起開始實施“南白北綠”工程,即鎮政府以南各村發展加工粉芡、粉條、粉皮和豆腐製品的白色副業;鎮政府以北發展綠色蔬菜種植業。隨着白色副業漸成規模,來自全國各地的生產商紛紛在此開設小食品加工廠。截至2005年,該鎮及周邊地區的小食品產業已逐漸形成了一條集原料供應、食品機械加工與銷售、印刷包裝、物流在內的完整產業鏈。
當地政府一名工作人員介紹,十八里河鎮緊挨着中州大道和鄭新公路,向北到南三環2公里,向南到南四環不到1公里,到繞城高速不到5公里,向西到老107國道4公里,即使向東到京港澳高速直線距離也不超過10公里。更重要的是,與輻射全國市場的萬客來食品城相距也僅4.7公里。
“便利的交通、低廉的採購成本、豐富的勞動力資源,多重優勢疊加,推動了小食品產業鏈的形成和完善,並帶動了第三產業的繁榮。十八里河鎮的戶籍人口僅有3萬人左右,而小食品產業聚集後,外來人口達到了常住人口的數倍。”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老何躊躇滿志,準備大展拳腳的時候,一場針對小食品加工廠的整治風暴不期而至。
2011年5月22日,北京市查處60種不合格調味面制食品,有53種出自河南,其中36種集中在十八里河鎮所屬的鄭州市管城區;7月12日,媒體再次曝光鄭州和新鄉十幾家沙琪瑪加工廠生產含“毒”沙琪瑪。隨後,鄭州市管城區政府責令關閉十八里河鎮及周邊地區所有的小食品生產企業。
“那時過來剛安頓好,就趕上整治行動,不管有證無證,都得搬走,我們被趕的東躲西藏,一下子就懵了。”老何說。
老何的一個老鄉,剛剛租了廠房,把生產機器通過物流發過來,眼看風暴驟起,乾脆直接將機器轉手他人,徹底不幹了;老何的表弟,此前已經在鄭州幹了3年的小食品生產,被迫搬遷至新鄉市,租了個2000多平方米的廠房,但因爲證件尚未辦齊就開始生產,遭到停產整頓,後來轉行賣建材去了。
迫於無奈,老何一度將自己在十八里河鎮投產的食品作坊轉移至河南省汝州市,然而春節過後,又悄悄地搬了回來,目前在一個“三不管”的地方。他承認,類似“迴流”並非個別現象。
“下面雖然可以辦到生產許可證,採購原料還是得到鄭州來,成本增加太多,但是這邊一律停辦生產許可證,實在是兩難。”老何說。
眼看着不少同行或者搬遷,或者轉入地下生產,老何仍在“固執”地等待,但也有了更多的思考:“說起鄭州的小食品,最紅火的時候,外地產品紛紛假冒仿造,每件貨品高出5塊錢還很搶手,現在經銷商一聽說是鄭州的牌子,便宜好多人家還不敢要。這樣的變化令人痛心,教訓也很深刻。”
老何認爲,長遠來看,對於鄭州的小食品產業來說,眼下經歷的低谷未必是件壞事。“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都看到,今後食品生產的方向,就是要做大做強做出品牌,小打小鬧小作坊肯定會被淘汰。政府如果處理得好,就會促進行業洗牌,推進轉型升級,處理得不好,就會錯失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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