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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涉期:泡麪“下”龍珠
周洪濱痛並快樂着
5年前,周洪濱剛好二十七歲,他在天津城鄉接合部有一個僅50平米的工作室,帶着幾個助手畫漫畫,趕稿的時候忙到抓狂,晚上餓了,就煮一鍋方便麪,忙到凌晨三四點才收工,大家就打地鋪,屋內實在擠不下,有人還會睡在陽臺,偶爾擡頭還能看到啓明星。
“當時有個十多歲的小孩,是我的讀者,給我打電話說不想上學,想跟我畫漫畫。他跑來不久,有一天晚上睡在客廳,結果廚房的水龍頭忘記關,把他泡醒了,轉天這個小孩就走了。”周洪濱笑了笑,說:“現在回想,當時條件確實挺艱辛的。”
周洪濱是土生土長的天津人,父母是普通職工。周洪濱最初接觸漫畫,是在小學二年級,當時班上流行《龍珠》《聖鬥士》《童話大王》。他說,“我父親想培養我的愛好,就帶我去書店逛,問我想買什麼書,挑來挑去,我選了《龍珠》。”
《龍珠》是日本著名漫畫作家鳥山明的代表作,其單行本初版在日本國內賣出220萬冊,全系列共42本,每一本的平均銷量高達驚人的360萬冊,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快速流入中國。
“《龍珠》買回家後,徹底打動了我,把我看得又哭又笑。”盜版《龍珠》成了少年周洪濱的漫畫啓蒙讀物,自此後,這個天津男孩正式成爲漫畫迷。
入門期:以退爲進讀技校
漫畫處女作稿費800元
“那時候我以爲漫畫可能就是在電腦裏一按就出來了,不像是人畫的,覺得太複雜了,非人力所能及。”直到上初中,看到本土的《畫書大王》,十三歲的周洪濱才如夢初醒:“原來漫畫也是人畫的呀!”母親擔心看漫畫會影響他的學習,把他的漫畫書、漫畫雜誌收繳後藏了起來,他就開始在紙上,通過臨摹學着畫畫。
“那時候我就確定了人生目標,以後我要畫漫畫,以後讀的學校,必須對我畫漫畫能起到幫助。”抱着這個想法,初中唸完後,周洪濱上了技術學校,主學服裝設計。“這個跟漫畫有點關係,首先能畫畫,其次學校管得不嚴,相對輕鬆自由。而且我母親當時考慮,如果我畫不好,以後還有一技之長,可以去當裁縫。”
在技校期間,周洪濱遇到了一幫志同道合的漫畫愛好者,大家時常一起聊漫畫。
“愛好漫畫那麼久,我覺得自己是時候投幾篇稿子了,就特別努力地投稿。”他開始頻繁給《少年漫畫》投稿,間或寫一些自己對漫畫的感想一併投過去。
出人意料的是,他的漫畫沒有發表,對漫畫的感想卻作爲讀者來信發表了。“自己寫的東西被印成文字,當時特別興奮。”周洪濱決定,繼續畫漫畫,繼續投稿,“不發表誓不罷休!”將近一年後,周洪濱的漫畫處女作終於發表了,他回憶,“第一次稿費挺高,100塊錢1張,總共發了8張,拿了800元,那種感覺真好。”
收到這筆錢後,他打聽到當時國內最頂尖的原創漫畫作家,一個月賺3000多元,聯想到自己歷盡艱辛才發一次稿,他頓時覺得,“漫畫這行不好乾啊!”當年底,他又在《少年漫畫》發了8張畫,這一次,“收到稿費400元。”
進階期:帶上女友一起畫
一個月掙4000元
技校讀完後,他讀了3年大專,對於漫畫,他的打算是“走一步看一步”。大專畢業那一年,時間是2001年,周洪濱二十二歲。在學校老師的介紹下,他去一家公司實習,工作是畫插畫,“每個月四五百元的實習費,這點錢平時買完早點午餐,就所剩無幾,平常買瓶飲料都不夠。”他意識到不能再這麼幹下去了,實習期結束後,“我決心靠畫漫畫養活自己,我都這麼大了,不能再跟父母要錢。”
漫畫期刊不景氣,該往什麼地方投稿?周洪濱環顧四周,無意中發現不少報刊雜誌在連載四格漫畫。所謂“四格漫畫”,就是以四個畫面分格來完成一個小故事或一個創意點子的表現形式。
周洪濱眼前一亮,“這個可以試試。”他去報刊亭收集信息,看哪個雜誌有四格漫畫或插圖,然後記錄下聯繫方式和編輯姓名,寄一些自己的作品過去,“對方有興趣就會聯繫我,我們再打電話溝通,他需要什麼,我就畫什麼。”畫了一個月,他悄悄統計收到的稿費,“發現自己還挺賺錢,一個月掙到近四千元,比那幫漫畫刊物上的漫畫家還賺錢。”
“然後我就什麼雜誌都看,只要覺得適合自己,就去試試。給這裏畫一點,給那裏畫一點。《漫畫派對》創刊後,我開始給這個雜誌投稿,邊連載邊畫插圖。”周洪濱的女友和他一起畫,當兩個人都忙不過來了,周洪濱開始找助手幫忙。
爆發期:武漢遇知音
5年內版稅達到1830萬
2003年,周洪濱的連載漫畫結集出版,印了6萬冊,“我覺得我很幸運,趕上了中國漫畫的復甦,中國原創漫畫在2002年復甦,一些漫畫雜誌開始完全面對市場,讀者喜歡什麼,他們就出什麼,而且他們那種幽默風格,算是老少皆宜。”
此時的周洪濱,已經在本土原創漫畫圈子中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2005年前後,我廣泛撒網,很多新創刊的漫畫雜誌,都有我的連載。”但他同時意識到,自己正在畫的幽默漫畫,“不是曾經感動過我的那種漫畫,我希望畫故事加幽默二合一的漫畫,能讓讀者哭,能讓讀者笑的那種漫畫。”
2006年1月,在湖北武漢,一本名爲《知音漫客》的漫畫雜誌創刊,其辦刊方針是“故事第一、爆笑優先、大衆意識、生活原味。”該刊創始人李靖早就注意到周洪濱,他帶着樣刊專門跑到天津拜訪周洪濱,兩個人聊得十分投機。兩個月後,周洪濱的作品《烈火街球》在《知音漫客》連載。
經過一年多對故事漫畫的摸索,周洪濱和編輯一起總結了經驗,於2007年開始推出《偷星九月天》,講述默默無聞的少年琉星,遇上身世神祕的女盜賊九月,最後引出傳說中的黑月鐵騎、墮天使軍團等諸多力量,陷入了無數愛恨糾葛,爲正義、未來而戰鬥的成長故事。《偷星九月天》連載後很快獲得讀者追捧,長期佔據《知音漫客》人氣漫畫第一名的寶座,一直到今天。
2011年10月27日,我們專程奔赴武漢採訪《知音漫客》總編李靖,並拿到了周洪濱《偷星九月天》版稅支付明細表,該表詳細記錄了周洪濱的真實收入,在2011年度,周洪濱版稅收入高達10848272元;加上此前連載版稅收入,周洪濱收入總計1830萬從生活困頓到千萬富豪,周洪濱僅僅用了5年時間。
擁有財富後,周洪濱的生活迅速發生改觀,助手們再也不用擠在50平米的工作室睡地板了……訪問快結束時,我問周洪濱接下來有什麼計劃,他笑容燦爛:“《偷星九月天》完稿後,我要好好休息一下,背個包,到全國各地去玩一玩。”
42歲的張紹民牽着四歲的女兒張九周,準時出現在我們面前。張九周活潑可愛,大眼睛,進了咖啡廳不到三分鐘,就脫外套,甩鞋子,光着腳,在沙發上蹦蹦跳跳,張紹民忙回頭拍拍她的手:“週週,你是自由的,快樂的,但要注意安全啊!”
家貧竈臺借光
識字不多,不懂的跳過去
時光往回退,張紹民4歲時,生活在湖南益陽縣滄水鋪,這個地方古代是滄水驛站,相傳李白的《菩薩蠻》“瞑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即寫於此。
在張紹民的記憶中,故鄉是低矮的羣山,稻田,洞庭湖邊。還有聽不完的故事和皮影戲。七八歲,他癡迷於聽村裏的老人講民間傳說,常常忘記回家;晚上,去隔壁村看皮影戲,躡手躡足繞到後臺,發現唱皮影戲的老頭餓得打晃,但只要牽引皮影的繩索在手,抿一口白酒,馬上精神抖擻,陶醉其中。
看完皮影戲,他與同村人走散了,慌不擇路,深一腳淺一腳,結果踏進墳場,不到十歲的他,不敢哭也不敢走,大聲乾嚎,直到驚動過路的大人……
“那時候,雖然物質條件不好,但精神生活非常豐富”。回憶往事,張紹明濃重的鄉音不改,這時張九周蹭過來,騎到父親脖子上,“駕駕”,把他當馬了。
十來歲,張紹民雖識字不多,但足夠閱讀,父親的藏書如《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成了他最喜歡的夥伴,他時常藉着做晚飯爐竈裏的火光閱讀,不認識的字就直接跳過去。
上初中後,每逢週末,必定早睡早起,步行三十多裏地,到鎮上的圖書室看書,看完後,扭頭往家跑,一路得跑兩個小時。也就是這個時候,張紹民的偏科情況暴露無遺,他喜歡語文、歷史、地理,害怕數學、物理、化學。他說:“每次上數理化,我就發呆,怕得要死,擔心老師點我回答問題,我不會答呀!”
數學考試,看見“一個池子一邊放水一邊注水,問多少時間這個池子能注滿水……”“一輛卡車從甲地開往乙地……”這類題目,他就頭暈腦漲、目瞪口呆。但作文,卻又常常被當做範文,在班上流傳,這讓張紹民多少有了一些信心。
首次投稿就發表
第一筆稿費買了化肥
到了高中,張紹民的閱讀更廣闊,學校旁邊有租書店,他省吃儉用,攢夠錢就租書,他說:“現在說起來這件事,我還有些惱火,書店老闆太黑了,他把厚厚的一部《天龍八部》,硬是拆成三部,讓我看一本書,花三次錢,不厚道啊!”
高中一年級下學期,學校有愛好文學的同學組織出版一本刻蠟紙的油印詩歌刊物《極光》,刊物主編是喜歡詩歌的物理老師謝應科。張紹民的寫作生涯,就從這份簡陋的油印刊物起步,很快他成了明星作者,他這樣寫雨:“閃電懷孕了/生下一場雨/她的孩子頂天立地”;他這樣寫甘蔗的甜:“水在甘蔗那裏/過上了甜蜜的日子”;他這樣寫飄零的落葉:“樹葉從樹枝上跳下/邊跳邊說/我下來啦”;他說“旋渦/是水的戒指”;他說“把飯碗翻過來/就成了一座墳”……
高考由於分數不高,張紹民通過自費的方式,唸了湖南師大中文系。統招生(考上的)和自費生(自費讀)在大學的境遇是不一樣的,對此張紹民有切身感受。大三那年,他以第一人稱的視角,寫了三個自費中文系學生自卑、奮鬥、寫作的中篇小說,取名《中文系》,投給當時湖南知名度最高的文學刊物《芙蓉》。
“沒想到一投就發表,得了三四百塊錢的稿費。”張紹民說,收到這筆稿費後,“全家振奮而狂喜,馬上拿去買了自家田地需要的化肥、農藥。我父親寫得一手好字,這之後他還時常幫我謄寫稿件,謄寫好後我再去投。”
《中文系》的順利發表,給張紹民以巨大鼓舞,他開始蒐羅身邊的期刊雜誌,《今古傳奇》《中華傳奇》《中國服飾文化》《女友》……然後根據這些刊物的特點,寫不同的題材,有的放矢的投稿,這些作品陸續發表,陸續收到零碎稿費……
再獲一個特等獎
73個字的詩換回一輛車
大學畢業後,張紹民在湖南一家電視臺幹了近一年,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寫稿、洗車、搞衛生、端茶送水、給領導洗鞋子,發覺前途無望,轉正無門,單純靠寫作又養不活自己,於是在1997年春節後去了深圳,在一家企業工作,“月薪1200元,自己留200元生活費,其餘都寄回老家,支持家裏蓋新房。”
1997年寒冬,張紹民應邀參加青春詩會,他脫口而出“閃電不能修改”、“泥土與水已經很舊了”、“水吃到寒冷纔會露出骨頭”,讓不少成名已久的詩人震驚。
詩會結束後,張紹民在北京轉了一圈,覺得天地廣闊,決心留下發展,先是在出版社做編輯,學習出版知識,後來自己離職單幹,嘗試着編輯策劃一些書。
2005年,全國精短文學大賽拉開帷幕,張紹民獲悉後,花十分鐘,創作一首73個字的詩《從前的燈光》,投了過去:“吹滅掉燈/黑暗就回了家/許多夜裏/我們滅燈聊天/節約煤油/話語明亮/那天來客/深冬的黑夜/娘點亮兩盞煤油燈/燈光亮出了白天/屋裏堆滿光的積雪/沒有好吃的/娘用燈光/招待客人”。
“沒想到,獲了個特等獎,獎品是一輛小汽車。”張紹民說,當年的評委是方方、李銳、遲子建、陳村、周國平、韓少功、蔣子丹,這些作家他“聽說過,沒見過。”
手裏書稿成堆
年入十萬仍“叫窮”
2008年前後,張紹民的出版生意遭遇資金鍊斷裂,外面的欠款也收不回來。
無奈之下,他回到湖南老家休整,“經常在外謀生的人,回到家裏,就像做客一樣,似乎有點拘謹,雖然非常熟悉家裏,卻又有點陌生。原來在家裏經常使用的東西,重新拿起,順手卻又有那麼一丁點遲疑。家裏人把你當作貴客招待。當一家人融爲一家人時,你卻又要起身,去外面的世界尋找活路。”
2009年春節後,張紹民返京,靠寫作編稿爲生。2011年11月,他的最新長篇小說《刀王的盛宴》出版,文化名人鄒靜之、賈平凹、麥家鼎力推薦。
“《刀王的盛宴》首印7000冊,如果銷售理想,明年6月份我能拿到1萬4千元的版稅,差不多每本書能賺2塊錢。”張紹民說,“我寫作很勤也很快,現在一年加起來,差不多有十萬元收入,相對作家富豪榜上的作家,我是窮作家,但我現在手裏有很多可以出售的好書稿,要是有大買家找我,說不定就發達了!”
剛說完這句,週週就跳過來,摸了摸他的頭髮,睜大眼睛說,“啊呀!爸爸,你有白頭髮!”張紹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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