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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的社會動盪、歐洲的經濟停滯、美國的貨幣新政、中國的不確定性;不安的盧布、探底的油價、傳說中新一輪的經濟危機,一切未知的因素都將在2015年繼續發酵。
各大經濟體都可謂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美國面臨債務清算,價值3.2萬億美元的消費者債務和次級貸款,這對於正在逐漸好轉的美國經濟而言,都是非常危險的信號。如果2015年沒有重大結構改革,歐洲將可能面臨麻煩。投資增長持續疲軟,失業率卻高得驚人,而提前大選將再一次把希臘置於尷尬境地,與歐洲其他國家的衝突一觸即發。此外,中國處於一個微妙的調整階段,2015年及未來幾年,中國將不再強調GDP增長的結構、金融和能源改革。
前不久,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下調了2014年和2015年全球經濟增長預期,並警告說,世界經濟可能永遠不會迴歸到金融危機前的水平。在發佈的《半年世界經濟展望》(WEO)中,IMF表示全球範圍內多個國家沒能從戰後時期最糟糕的經濟衰退中得以強勢復甦,這意味着經濟停滯或持續疲軟存在風險。IMF預測2014年全球經濟增長爲3.3%,這比4月公佈的WEO報告中預測的下降了0.4個百分點,同時也比7月更新的臨時預測低了0.1個百分。IMF預測2015年全年膨脹率爲3.8%,這一數字也低於了4月公佈的3.9%和7月公佈的4%。但IMF強調,即便這樣,他們對風險的預測的風險仍可能過於樂觀。
“近年來,全球經濟復甦的速度令人感到失望。”IMF指出,自2010年以來,金融機構對經濟回暖的預測不得不一直被迫下調。“2014年上半年的全球經濟增長弱於預期、下行風險增加,增長速度可能仍達不到預期。”
專家預計,2015年將會迎來“全球貿易自由化的重大突破”。儘管美、亞、歐各國都面臨着國內外的重大壓力,但以美國爲主導,與亞洲和歐洲的貿易協定仍有望推動經濟增長。
歐洲:改革成爲關鍵
美國外交關係協會委員羅伯特·卡恩表示,歐洲央行(ECB)早就已經把新的貨幣政策準備就緒,但依然在等待最合適的時機。衆所周知,自金融危機以來,貨幣政策成爲了歐洲領域最爲關鍵的議題之一,而歐洲央行行長馬里奧·德拉吉早在2012年就曾承諾,會“不惜一切代價”幫助歐洲經濟恢復至金融危機之前的增長級水平。
歐洲目前的增長顯然仍不足以解決巨大的產出缺口和極高的青年失業率。2015年被認爲將是一個不平坦的復甦之年,增長可能僅僅高於1%,而低通脹、大量的債務和金融持續分裂增長將會提供額外的阻力。
跨入2015年,歐洲面臨着一些來自國內和海外的新挑戰。對於緊縮政策的不滿進一步在蔓延,加劇了對歐洲人口自由流動政策的爭議。此外,希臘、西班牙、葡萄牙和英國都將在2015年舉行大選,歐洲各國選民的消極情緒有可能被一一放大。
在這方面,希臘再次首當其衝。數據顯示,提前舉行大選把激進左翼聯盟黨推上臺的可能性正在加大,而全面債務重組、逆轉的結構性改革、財政擴張等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將使得希臘與歐洲其他國家的衝突在所難免。早前歐洲法院的一份報告就曾預測,最早在2014年的春天,希臘就可能挑戰歐洲央行購買主權債務的防護功能,這將會對銀行在關鍵時刻產生嚴重的負面影響。
俄羅斯將是接下來一年中,最可能對歐洲經濟產生直接影響的國家之一。俄羅斯經濟或將在2015年進入深度凍結,在聖誕節前的幾周,俄羅斯盧布經歷了又一波暴跌,中央銀行預計俄羅斯年度產出體量將下降4.5%。俄羅斯央行已經將利率從10.5%推高到17%,這一動作很可能有助於穩定盧布和防止進一步的資本外逃,但是代價也稍顯沉重。分析師尼爾·希爾林認爲,歷史即將重演,正如1998年的債務違約之後,俄羅斯“把槍管對準深度衰退”,採用近乎是“殺雞取卵”的方式拯救俄羅斯經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如今的俄羅斯再一次走到了相似的“十字路口”。而如今,衰退的深度,又取決於石油價格和西方是否會在2015年對俄羅斯解除經濟制裁。
同時,俄羅斯如今的僵局和其他國家微弱的增長,也意味着俄羅斯不能依靠外部需求推動增長,進而限制了俄羅斯因歐元貶值所獲得的利益。俄羅斯GDP急劇下滑至少5%,而且海外投資和貿易流動收縮顯著,已經影響到了俄羅斯當地的商業情緒。加上俄羅斯與美國達成貿易協定,實現美國與歐盟跨大西洋貿易和投資合作的可能性正變得越來越小,使得2015年俄羅斯經濟更加不爲樂觀。
要想重新啓動經濟增長,歐洲需要一項涉及上述所有內容的改革“套餐”,包括寬鬆的貨幣政策、財政和結構改革、繼續加強銀行的資產負債表等等。就其本身而言,歐洲央行似乎正在緩慢地展開行動,通過購買國債(如美聯儲的量化寬鬆政策)增加10億美元的資產負債表,以刺激需求。
到目前爲止,歐元區的政策制定者未能冒險通過寬鬆的貨幣政策,很大程度上由於強有力的來自德國的反對,但2015年這一問題可能得到解決。從歐元區疲弱的數據來看,投資者們早已因此惶惶不安,量化寬鬆政策未能最終拍板的弱點完全可能引發恐慌。
然而,2015年歐洲的金融走勢將最終取決於歐洲各國,能否實現在稅收和勞動領域遲來的財政和結構改革。如果沒有行之有效的舉措作爲支撐,2015年的歐洲將繼續令歐洲人民失望,金融危機導致的副作用仍無力擺脫。
美國:過度負債風險
美國金融與經濟學者海蒂·摩爾表示,近幾年債務增長早已使得美國人心力交瘁。“美國的經濟增長和低利率或許掩蓋了一個事實,如今的世界是一個過度負債的世界。2007年至2009年的金融危機之後,我們不斷尋找美國金融的弱點,並試圖解決,2015年我們將不得不再次面對債務問題。我們必須進行再融資或談判,否則一不當心,2008年的大崩盤就有可能會重演。”
實際上,無論是對國家、公司還是普通消費者來說,清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2014年的夏天,每桶布倫特原油以115美元易手。而到了聖誕節價格幾乎跌了一半。儘管石油價格的大幅下降對於全球經濟增長有着積極的意義,它讓更多有消費能力的消費者和企業削減了成本,但油價的暴跌影響的不僅僅是原油本身。原油價格和世界經濟之間的聯繫已經被證實,1948年至1973年間長達15年的長期繁榮和2008年至2009年間經濟衰退之前的繁榮都建立在廉價的石油之上;四大衰退的戰後時代(1974-1975,1981-1982,1990-1991和2008-2009)都與石油價格上漲有關。資產配置負責人特弗雷·格里森認爲,“低油價對消費者是一種刺激,2015年全球經濟增長應得以持續,但是沒有跡象表明這種通貨膨脹將倒逼貨幣緊縮政策”。
歐洲和中國的經濟增長正在放緩,退潮的到來揭露的是結構性的缺陷,主要風險已經逐漸顯現。2014年底石油價格震盪下跌使得國債的弱點暴露無遺,像委內瑞拉的國債以及大量的能源公司,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最低評級的垃圾債券,這使得次貸市場的企業貸款增長了22%。標準普爾分析師戴恩·維薩指出,石油和天然氣公司持有的鉅額債務違約可能會在2015年增加,這不僅使得貸款給這些公司的銀行遇到麻煩,也將在其他經濟領域造成影響。糟糕的是,來自德意志銀行的數據顯示,能源行業佔標普500指數中所有資本支出的1/3。
但是格里森也警告說,石油價格不斷下跌,可能促使“信貸壓力”。不僅僅是美國,這也將影響俄羅斯、委內瑞拉和伊朗等國家。正如英國央行指出,“美國石油和天然氣勘探公司佔了美國高收益債券市場未償還債務的13%,信用風險意識的提升可能導致資者流向其他高收益市場”。換句話說,頁岩氣行業可能成爲下一個次貸。
此外,過度負債還有其他隱藏的弱點。維薩針對潛在企業違約的研究發現,潛在的下調評級的公司債券遠超過潛在的升級的公司債券,這一情況在金融領域尤爲突顯。基於銀行對利潤的渴望,美國國會通過了一項預算,將再次允許銀行使用普通美國人的儲蓄進行衍生品交易,結果卻可能使得銀行承擔更多的冒險。“如果他們已經學會管理風險,那麼我們沒什麼可擔心的。但不幸的是,易犯錯是一般規則。2015年的挑戰將會是確保這種額外的風險不會在十年來第二次摧毀美國經濟。”
消費者也面臨債務清算。儘管美國家庭已經通過償還降低了債務量,但實際上債務已經超過了收入,3.2萬億美元的消費者債務對於美國經濟依然是巨大的負擔。其中大部分債務來自於學生貸款(超過1.2萬億美元),14%的超高違約率令人驚訝,而這一數字在盈利性大學中更高,1/5的學生貸款無法得以償還。此外,次級汽車貸款遵循了與2005年和2006年間住房抵押貸款相同的模式。寬鬆的貸款標準使得資產證券化程度越來越高,其結果是,現在汽車貸款中有1/3是次級貸款。而在過去的一年中,以貸款汽車作爲抵押物的借貸已經接近了2005年時的最高值1080億美元。
儘管美國此前已經經歷過過度負債導致的結果,但對於2015年來說,過度負債仍然是一個挑戰,小心駛得萬年船。
中國:新常態過渡年
中國將毫無疑問會是2015年全球經濟表現的重要一環,這不僅因爲中國新晉成爲了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也是因爲中國是外國直接投資的淨出口大國。分析人士稱,人民幣成爲全球儲備貨幣有望在2015年實現,而2015年中國經濟增長將放緩。問題是會有多緩?
明顯的經濟增長放緩將在兩大方面影響世界其他國家。首先,其他國家對中國的出口將會削弱,受到這一影響的國家會有德國和澳大利亞等國。長久以來,德國出售中國工業擴張所需的機牀,而澳大利亞則向中國提供原材料。此外,2015年中國經濟疲軟也將進一步降低油價。
其次,中國將向世界其他國家的出口將會被緊縮。貨物離開中國的價格已經下降,而這一趨勢將繼續下去。美國和歐洲將充斥着廉價的中國商品,以此降低通貨膨脹。在歐元區的情況下,這一情況可能會導致通貨緊縮。中國央行將會提升利率來引導經濟增長速度呈現出一個健康的趨勢,避免導致2007年之前的資產泡沫。
保爾森研究中心研究員馬達明表示,隨着中國進入羊年,2015年將會是過渡的一年,“新常態”下的中國發展將不再極力着眼GDP。而2015年也將是第十二個“五年規劃”的結束,同時也標誌着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的開始,按照國家的發展戰略,到2020年中國將實現構建“中等富裕社會”的目標。
去年12月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再次重申了這一觀點,這次會議旨在爲中國決策者和公民,以及市場和投資者,做好優先於經濟增長的結構性改革準備。
相比於刺激經濟增長,宏觀經濟政策將更有利於經濟改革,貨幣政策和日益自由化的匯率制度可能意味着在人民幣匯率波動將比日元有更大的流動性。但是,中國政府沒有理由大幅貶值其貨幣來支持出口。國外有媒體稱,北京將搶佔增長與財政政策目標的崩潰和剋制的流動性工具,而不是廣泛的刺激。這些政策可以支持新的增長領域服務和其他高附加值產業。
2015年對於穩步推進金融改革還將具有關鍵作用。首先,中國有可能實現一個明確的存款保險體系,深化中國股票市場與全球市場將繼續整合,2014年的滬港通只是一個開頭。此外,金融領域的競爭將越來越激烈,12月虛擬銀行WeBank已經獲得監管機構的批准,再次向傳統金融機構發起衝擊。
最後,2015年有望通過努力來滿足中國的能源和碳排放目標,重工業和煤炭生產商將面臨艱難的一年。支持能源過渡將成爲中國進入2015年巴黎氣候談判最至關重要的立場。
全球:貿易更自由化
美國外交關係協會委員愛德華·奧爾登表示,未來一年在全球貿易自由化領域的突破有望超過此前20年間的變化。“經過多年來緩慢的進展和一次又一次的挫折,2015年看起來會成爲全球貿易的重要轉折點。”
美國目前正在參與兩個歷史上最雄心勃勃的貿易談判。跨太平洋夥伴關係(TPP)將鬆綁美國與11個亞太國家,包括日本在內的貿易,而大西洋兩岸的貿易和投資夥伴關係(TTIP)則可以消除大部分與歐盟之間僅存的貿易和監管障礙。儘管多邊會談的性質複雜,奧巴馬政府希望能夠在2015年底由國會提出TPP,而美國與歐盟的貿易談判進程則相對較慢,美國希望能在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之前得到協議。
然而,批評人士則指出,TPP協定原定於2014年就應當簽署,談判卻至今仍沒有完成。但貿易談判比以前要困難得多,世界貿易組織的多哈回合全球談判自2001年以來一直在進行,但截至目前只產生了最初的協議。與此同時,像中國這樣的發展中大國,如印度和巴西都已經成長爲全球貿易的重要經濟體,相比過去美歐統治貿易時期,如今的貿易反而難度增加。而在發達經濟體中,貿易壁壘依然存在,儘管發達國家的農業受到國內強有力的保護,但在國際貿易市場的競爭愈發激烈。
有跡象表明,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選舉中獲得大勝,可能給予他足夠的政治資本,在農業和汽車等領域作出艱難讓步。美國和中國已經同意對一部分技術密集型商品降低關稅,這也是1996年的信息技術協議(ITA)後兩國作出的一大努力。
但障礙仍然存在,包括美國國內政治。奧巴馬政府將需要國會支持貿易促進授權的形式(TPA),或“快速通道”的立法,2015年共和黨控制國會更有可能推動貿易推廣法案的通過,但這種努力將繼續面臨民主黨以及一些共和黨內的強烈反對。此外,還有來自民間社會的擔憂:美國工會不滿政府未能解決他們想要優先解決的問題,如TPP下的匯率操縱等,而環保人士和消費者團體大西洋兩岸則擔心TPP會加強公司權利和削弱健康、安全和環保標準。
但無論成功或失敗,全球貿易將成爲2015年一個重大的外交政策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