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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只漲不跌,更沒有只跌不漲』,人民幣匯率再次驗證了這一諺語:經歷了去年全年的單邊昇值後,今年一季度,人民幣『昇昇不息』的步伐戛然而止,相較於1月14日1美元兌6.0410人民幣匯率高點,3月31日人民幣與美元間的匯率已貶值到了6.2170左右。在短短不到3個月貶值3%,『回吐』了去年的所有漲幅。這是2005年7月份中國實施匯率機制改革以來,人民幣匯率貶值最快的一個階段,匯率的『逆轉』讓外貿商們始料未及……
人民幣從『昇昇不息』到『跌跌不休』——
貶值給進出口帶來什麼?
進口方面
買輛百萬進口車得多掏好幾萬
不漲價,賠本;漲價,消費者不買賬——進口車商『很受傷』
在保稅區某進口車4S店,空蕩的大廳沒有顧客諮詢。『以這款美國進口SUV為例,每輛售價是100多萬,利潤大約6萬至10萬元;今年以來人民幣貶值,每輛車的利潤就被蠶食掉接近3萬元。』保稅區某4S店王女士介紹說,以前是人民幣昇值,顧客手裡的錢值錢了,我們的利潤空間也大些;但今年以來人民幣持續貶值,對進口車4S店來說絕對是利空。
『匯率波動對我們的衝擊立竿見影,最近因為人民幣貶值已經流失了兩個客人。』位於保稅區的另外一家進口車4S店負責人趙先生介紹說,有人正要下單時趕上人民幣連連貶值,一下讓購車成本增加了3萬元左右,導致客戶打了『退堂鼓』。
『100萬以上的進口車銷量本來就少,店租一個月就要40多萬元,加上人工成本等,一個月要賣出5輛車,纔能夠「打平」經營成本。』趙先生介紹說,此前的人民幣昇值,給進口車騰出一定讓利空間,這樣顧客也願意,汽車銷量也大;但此後『八項規定』倡導節儉反對浪費,於是略顯奢華的進口車銷量開始走低,特別是『限牌』之後,銷量繼續向下,進口車生意越來越難做;再加上人民幣近段時間大幅波動,越來越多有意購車的消費者處於觀望之中。
一位業內人士向記者透露,進口車不像其他大宗商品貿易,往往不會采取遠期鎖匯這種模式規避匯率風險;一些對政策、市場非常敏感的汽車經銷商意識到人民幣將要貶值,即使市場未見好轉,也會紛紛搶在進一步貶值之前加速進口,其中包括一些量產的豪華車,以免增加進口成本。
對此,中國國際貿易學會常務理事周世儉表示,人民幣匯率對外貿一向是一把『雙刃劍』,雖然人民幣貶值不利於進口車;但對汽車出口是利好的,對於促進中國這個全球第一大汽車生產國的汽車出口有幫助。
記者從位於開發區的某車企了解到,該自主品牌汽車最近出口勢頭不錯,其中,人民幣貶值對促進出口的確有一定幫助,但具體數字相關負責人表示不便透露。此外,該車企品牌宣傳部負責人告訴記者,從長遠來看,還是匯率保持相對平穩比較好,這樣也利於防范出口企業匯率波動風險。
出口方面
小企業『賺一筆』大企業沒佔到便宜
『短暫紅利』對外貿企業來說可謂喜懮參半
近期人民幣貶值,從理論上來說的確有利於出口,人民幣貶值使出口企業成本下降、利潤上昇,從短期來講,人民幣貶值可以讓即時結匯的外貿企業直接受益,這為外貿注入了動力,提昇了外貿企業在價格方面的競爭力。
但是,記者在調查走訪中發現,企業因為規模不同,匯率對其影響也有所差異:一些即時結匯的小型出口企業可能由此獲益,但交易量較大的外貿企業由於提前鎖定,難以感受到此輪貶值帶來的積極影響。於是,『短暫紅利』對於外貿企業來說可謂喜懮參半。
中小外貿企業中,本市某自行車出口型企業就是其中的代表,負責人張先生告訴記者,從短期來看,匯率下降了,企業出口的東西值錢了,最近一段時間的確嘗到了甜頭;除去原材料、供應商調價等因素,每月可以比去年多賺不少錢。像張先生一樣,正在面臨生存壓力的中小企業主們,目前可以暫時喘口氣了。
此外,人民幣貶值還讓不少外貿出口企業利潤提昇。『以去年1.5億美元的銷售額來計算,去年年底人民幣對美元匯率為6.02左右,近期一直徘徊在6.12左右,這樣一年就可以多賺1500萬元左右。』本市某電器生產企業銷售經理告訴記者,對於像我們這種產品全部出口的企業來說,當然希望人民幣能夠一直保持這種態勢,不要昇值。
由於人民幣匯率波動,不少外貿企業感受到由此帶來的福利。『以前人民幣長期保持昇值趨勢,產品出口的成本壓力非常大,廠商只有選擇漲價15%至20%纔有利潤可言。現在人民幣貶值了,出口訂單的報價空間更有彈性,相對拿到的訂單也會更多,利潤也提高了不少。』本市經營自行車出口企業的李先生覺得,人民幣對美元匯率的連續下跌,對於像他所在的這樣的小型外貿企業而言,算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不過,人民幣貶值帶來的『紅利效應』對一些外貿企業而言仍相當有限,並不能幫助解決出口企業遭遇的實際困境。面對匯率波動,規模較大的企業並未佔到便宜。另外一家大型自行車出口企業負責人介紹說,由於定價權較大,交易往往鎖定遠期匯率,先前外貿企業出口訂單的定價是在對匯率昇值預期下確定的,而現在的人民幣匯率變化和當初預期剛好相反,所以人民幣此番貶值對大型外貿企業來說反而造成了損失。
2%波幅擴大意在引導匯率雙向波動
對於近3個月來的人民幣急速貶值,市場普遍認為原因主要有三種:一是熱錢通過購匯形式外逃;二是央行故意大量購買美元來扭轉『市場認為人民幣單邊昇值』這一不良預期;三是國內套利者見勢不妙反向平倉。
匯率波幅擴至2%似乎又在加速貶值。3月15日,中國人民銀行發布公告,自3月17日起,銀行間即期外匯市場人民幣對美元交易價浮動幅度由1%擴大至2%,銀行的現匯買賣差價與當日中間價之差由2%擴大到3%。市場分析人士認為,未來匯率將進一步上演雙向波動行情。
歷史資料顯示,2007年5月21日起人民幣波動幅度由0.3%擴大到0.5%;2012年4月14日又由0.5%擴大到1%;此次由1%擴大到2%,將是2005年7月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以來,人民幣對美元匯率波幅的第三次擴大。
每個交易日,央行都會發布人民幣對美元的中間價,該中間價起到了『定海神針』的作用,其方向決定了即期匯率的大方向;外匯買賣雙方會根據自身需求,以『中間價』為基准報價進行交易,而從3月17日起,報價允許的范圍是中間價上下波動2%,此時形成的價格為『即期匯率』;現匯買入價指銀行買入外幣現匯的價格,現匯賣出價則是銀行將現匯賣給客戶的價格。
那麼,這次從1%擴大到2%,有什麼重大意義呢?央行公告顯示,擴大浮動幅度有利於企業和居民更加重視匯率作為市場配置資源的價格要素的作用。雖然2%的波幅比1%更具靈活性,但不少人擔心,近期人民幣『跌跌不休』,擴大匯率浮動幅度是否意味著人民幣貶值更快?興業銀行首席經濟學家魯政委表示,隨著本次政策的宣布,人民幣貶值將暫告段落,未來將進入震蕩狀態。市場普遍認為,人民幣長期走勢仍是昇值,今年人民幣對美元『破5』應該是大概率事件。
專家指出,此次人民幣對美元匯率波幅調整意在引導匯率的雙向波動,之所以要擴大波幅,是要讓市場產生預期,未來匯率雙向波動將會是常態,這也是匯率改革的基本改革方向。不斷擴大的匯率波動區間正在顯著影響外貿企業的經營。據記者了解,此次匯率市場的變化讓部分出口企業利潤出現回昇,但外匯波動風險同時也令企業外貿接單『短期化』現象突出、訂單報價博弈性加強、外匯結算判斷難度增加。 『目前可能已經到了央行的心理底線,當前的情況應該是市場在相互測試底線。』招商銀行分析師劉東亮告訴記者:『6.2也是心理點位,一方面因為這是很關鍵的一個整數關口;另一方面理論上可能跟投資者鎖定匯率的價位有關。』劉東亮對記者表示,人民幣匯率波幅擴大後,進出口企業的理念都要隨之變化;企業應該更好地與金融機構合作,規避匯率波動帶來的風險。
外貿企業面對匯率大幅波動則顯露出顧慮,特別是出口縮水伴隨人民幣貶值。在1月外貿取得『開門紅』後,今年2月我國外貿數據卻出現較大幅度波動。海關總署此前公布的數據顯示,當月我國出口增速同比下降18.1%,創4年來新低。對此,商務部新聞發言人沈丹陽回應稱,當月出口增速下降,主要是季節性因素的影響,波動在預期之內。他還表示,有信心實現全年7.5%左右的預期增長目標。
『內傷』匯率波動蠶食外貿企業利潤
去年,人民幣對美元匯率昇值3%,『吃』掉外貿企業本來就已經很『薄』的利潤,外貿企業在訂單普遍減少和利潤下滑的雙重夾擊下,又受到匯率衝擊。據業內人士估算,人民幣昇值對於傳統出口產品貿易來說衝擊很大,人民幣每昇值1%,棉紡織、毛紡織、服裝行業利潤率將分別下降3.19%、2.27%和6.18%,人民幣對美元匯率達到『6』就意味著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頭了。
在經歷了2013年的大幅昇值後,人民幣匯率已越來越逼近出口企業所能承受的極限。目前,勞動密集型的外貿企業,其利潤普遍在5%左右,與去年年底人民幣昇值期間對比,今年的貶值可為出口企業帶來1%至2%的利潤增長,相當於讓企業直接賺錢。業內人士表示,1%至2%的利潤增長十分關鍵,去年不少企業利潤已經低到了臨界點,如果人民幣繼續昇值下去,很多小企業將要面臨倒閉。
然而,大企業卻並沒有享受到這樣的福利。本市某民營化工企業負責人楊先生告訴記者,公司60%的銷售收入來自出口,2013年全年結匯大約為600萬美元。去年人民幣陸續昇值,帶來的匯兌損失大概在6萬至18萬美元。去年,楊先生的企業不僅承受著人民幣快速昇值帶來的匯兌損失,而且勞動力成本也以剛性上漲10%的速度在提昇;只有本地采購的原材料漲幅放緩,壓力稍有降低。綜合來看,利潤率已經遭到擠壓。該公司的境遇,是過去兩年單邊昇值周期下,許多大型外貿企業的普遍處境。
即便是今年人民幣貶值,楊先生依舊高興不起來,由於簽訂訂單與支付貨款之間存在時間差,每一次匯率變動都會『誤傷』外貿企業。出於人民幣單邊昇值的預期,他的公司今年很早就與銀行鎖定了匯率。一般銀行會給他們這樣結匯量較大的企業一個比當時匯率稍微優惠一些的結匯匯率。2月19日前,1美元大致可以兌換6.05元人民幣,銀行給他們的優惠匯率,在此基礎上加了幾個基點,大致在6.06至6.08。
通俗地說,如果人民幣一如既往地昇值,這部分匯率風險則由銀行消化。然而,今年2月起,一改2012年中以來的穩步昇值態勢,人民幣對美元快速貶值,鎖定匯率的公司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利潤的損失』。在損失5萬元左右利潤後,楊先生又和銀行談妥,加快結匯速度,改為實時結匯,這纔避免了更大的損失。
在此輪貶值過程中,除了即時結匯的小型出口企業,交易量較大的外貿企業並沒有享受到額外的福利。不少外貿人士表示,希望匯率波動趨勢清晰明朗,以利於企業經營穩定。分析人士指出,當前人民幣匯率是否進入貶值周期仍有待商榷。基於人民幣匯率的不確定性考慮,對於外貿企業而言,做好匯率風險管理、及時鎖定業務規避風險,可以減少因無法預期的匯率波動而造成的損失。
未來匯率雙向波動將成常態
企業該用什麼招數避險
從單向昇值到雙向波動,看似對企業利好,卻增加了企業結算的預判難度。那麼,企業該用何種匯率工具避險?專家表示,此前,人民幣匯率多數時間處於單邊昇值預期中,進出口企業的策略就非常簡單,例如,進口企業將購匯時間盡量往後拖,因為美元相對人民幣會越來越便宜。但這種情況今後可能不會存在了,為了降低匯率波動帶來的風險,外貿企業就需要通過一些外匯衍生工具,鎖定匯率風險。
比如,目前大部分銀行都可以辦理『遠期結售匯』業務,企業可以和銀行提前約定好未來某個時間的匯率,不管到期時人民幣匯率是漲還是跌,銀行都會按約定的價格,將外幣兌換成人民幣支付給企業。
目前匯率波動頻繁,實際上也對企業接單的報價能力、外匯風險管理能力提出了挑戰。過去習慣人民幣長期昇值的市場背景,企業在報價時往往會采取遠期結匯的方式,也會預留部分利潤空間,但如今人民幣貶值,選擇實時結匯還是遠期結匯就需要慎重考慮。
『昇,企業苦;跌,企業也苦』,這就是一些鎖定匯率的外貿企業的窘境,要改變這種局面,越來越多的人建議,可以用更低的成本達到同樣的目的,比如適時推出外匯期貨類產品,使得企業不論貶值或是昇值,都可以用適當的辦法保障利益。
某大型國有銀行國際結算部門負責人建議,面對近期人民幣貶值,企業無需慌亂,出口型企業可借機鎖定遠期匯率;進口企業短期內支付業務成本有所上昇,但也不急於鎖定遠期,宜觀望一段時間;企業在簽訂貿易合約時,可把定價由原來的固定定價變成彈性定價,這需要企業在預測匯率走勢的同時作出彈性定價,大型外貿企業可以建立長期匯率風險對衝機制,運用套期保值等方式減少企業損失。
人民幣匯率趨勢不明朗,同樣也令外貿企業的匯率風險管理增加難度。專家認為,外貿企業如何穩定發展,對決策者的經營思路是一大考驗。以前,企業決策者的注意力可能只需放在如何拉訂單、如何提高產品質量等方面,現在還要隨時關注匯率的走勢變化。
此外,專家還建議,隨著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外貿企業亟須靈活應對機制。對於習慣了長期人民幣單邊昇值的外貿商來說,近期或該改變一下思路。記者走訪獲悉,一些外貿商已悄然改變了自己的結算模式並從中獲利。不過,由於匯率不確定性增強,不少外貿商也陷入了是否改變的糾結心態。
招商銀行分析師劉東亮表示,目前,匯率雙向波動特征加強,長期看來,人民幣的昇值周期尚未結束。方正證券認為,在多因素驅動人民幣貶值的背景下,人民幣即期匯率應該會貶值到6.3左右。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企業最希望的是匯率穩定,穩定的匯率有利於企業日常經營,也有利於加快轉型昇級。不少企業主表示,人民幣匯率趨勢明朗纔是對企業最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