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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潘石屹在藝術界的名氣早就超越了地產界,他和夫人張欣獨立設計並投資建設的SOHO現代城,成就了許多人的藝術生活方式。而『長城腳下的公社』,更成為當代建築藝術的收藏品。
那麼潘石屹夫婦是怎樣走過這10年的藝術地產之路?他們又是怎樣和藝術家合作的?筆者走訪了潘石屹和張欣。
筆者:眾所周知,二位是藝術地產方面的開先河人士,1997年10月,北京懷柔的『蘇州民居』,1998年,『長城腳下的公社』,迄今整整十個年頭了。當年,兩位老師是如何想到這樣一個主題?
張欣:十年前,我想在北京的北部山區裡為自己蓋一座房子。當時,中國幾乎還沒有世界性的建築。建築師只為大的政府機構工作。建築學院仍然沿襲俄羅斯風格,強調技術。當時張永和(現為麻省理工建築學院院長和非常建築工作室主任)剛剛回到中國,但他還什麼項目都沒做。他和他的夫人當時在一座舊政府大樓裡工作,那裡有一個長長的走廊。我還從來沒見過一個建築設計室裡擺那麼多模型,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那個周末,我開車帶他們去那個叫『山雨間』的地方,我並沒有想好我要什麼樣的房子,只是希望它能讓我看到外面美麗的景色。他說,『噢,你需要一把傘為你遮陽擋雨。』過了兩個星期,他邀請我去看他的設計,於是我們就開始合作。我立刻就愛上了建築,並且開始學習。
筆者:在運作的過程中,如何邀請到那麼多的藝術家,又如何把他們團結到一起?
張欣:這是個非常困難的過程。每個項目我們都要考慮五個方案。我們總是努力和最好的建築師合作,並鼓勵他們盡可能地發揮創意。我們告訴他們,『我們喜歡你的作品,但不希望你重復自己。』每當我們看到一個精彩的方案,都特別的高興。
潘石屹:我們當時在做SOHO現代城藝術館的時候,所有的細節我們都不介入,都讓艾未未定,但是我們有一個要求,我們要求藝術家們換一個創作的媒介(media),什麼叫換一個媒介?就是換一種手段。比如一個畫家就不要畫畫,而是來做一個雕塑或者做一個裝置。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要求,但我們相信就是這麼一個要求,就給他們的創作提供了一個新的空間,我覺得這個空間是最關鍵的,提供空間是推動者的起點,有了創作的空間,他自己就會有新的作品,所以在SOHO現代城就產生了丁乙的第一個雕塑作品。
筆者: 『長城腳下的公社』項目,成功在哪裡?有沒有什麼不足?
潘石屹:來威尼斯我們帶來的一個時代背景就是中國進入了建築時代,在這個建築時代有大量的建築作品產生出來,人們很容易忘記我們今天的大興土木意味著什麼,它意味著我們的工作是北京,是中國十年,二十年之後的面貌,也是我們留給後人的這個時代的精神。每次我登長城就想起秦始皇、成吉思汗這些歷史人物。精神可以通過建築這種屹立不倒的物質延傳。我們蓋房子的人要有一個歷史觀,要想象這個東西做出來一百年之後是什麼樣子的。這個時候,我們作為發展商有責任架起建築藝術和社會大眾之間的橋梁。很多人說好的建築是不被大眾接受的,我們相信所有好的東西都是可以推廣到大眾中去的,都是可以推廣到社會上去的,什麼是最有力度的推廣方式呢?我想就是商業化。再好的作品只有變成商業產品時纔能和每個人息息相關。否則的話你辦一個展覽,這展覽和我有什麼關系?反過來如果我要把我一生的積蓄投入來買房子,這個時候我就關心人們怎麼談這個房子,關心房子的重要性在哪兒,關心房子和建築的關系,這樣建築藝術和你的生活就發生了親密的關系,這時人們纔會關注到建築,如果高雅的藝術不能摸,不能用,不能擁有,人們只好附庸風雅地去看看展覽,藝術就談不上它的社會性。事實上是在這樣的認識前提之下纔有了長城腳下的公社。
筆者:當時看來,國內『藝術地產』的狀況如何?
潘石屹:我們請了十二位年輕的、前衛的亞洲建築師,我覺得雙年展對這個也是挺感興趣的。為什麼請年輕的亞洲的建築師?如果僅僅是為富人建的房子,那我們完全可以請更知名的大師,象西薩(Alvaro Siza),象伊東豐雄(Toyo Ito)都可以請來,為什麼要請這些年輕的建築師呢?而且有些並不是有名的建築師,甚至有很多人認為他們設計的東西不能用。為什麼這麼做呢?我們當時考慮的是一種亞洲精神。當這麼大量的建築工程發生在亞洲,我們相信亞洲建築師當中肯定有天纔,而且我們要把他們發掘出來,要鼓勵他們,如果不給他們這個機會,就是否定他們,如果找大師來做,我們就是埋沒了新興的人纔,是鼓勵創造力還是埋沒創造力?我相信買名牌的人都不是鼓勵創造力,都已經形成名牌了,被人肯定的東西已經不需要我們再來肯定了,沒有被人肯定的時候我們來肯定他,這纔是一個推動者的作用.第二個推動的作用是它的實驗性。一般人們對一個房子的印象,所謂優雅也好,所謂豪華也好,所謂風格也好,都是有一定標准的,在這個標准之下我們再做一個東西,意義不大,只是在重復這個標准而已。我自己覺得創造就是給新標准一個生存的空間,大師、名牌都是既定的標准,我們需要新的標准。反權威,反傳統是一種前衛的心態。比如像張永和做的土房子,他想探討的是什麼?是我們直接照搬國外時髦的玻璃幕牆啊,鋼筋水泥啊什麼的,還是有我們自己的當代精神?所以他在做這個項目的時候選擇了用土牆,而且是農村常見的夯土牆,但做法是現代化的。他是按混凝土的混合配方,再用做混凝土的模板固定,再讓工人夯出來。這兩堵夯土牆不再是農村見到的土坯房,在新的配方、新的工藝做法下產生了新的視覺效果。當然你可以說它不適合大規模的城市發展,我也不能想象北京、上海滿城都蓋這種土房子,但你還是要鼓勵他的這種創造精神,實驗精神。實驗本身就是要創造一個新的標准。當時他提出這個方案,我們有些懷疑這堵土牆會不會裂,下雨啊,衝刷啊什麼的會不會有影響?後來有人跟我說延慶那邊有一段秦長城,乾打壘牆壘起來的,幾千年了,風化得差不多了,但還存在,我去看了纔相信這東西不可能一兩天就被雨水衝沒了。每一幢房子都能舉出這樣無數的例子。實驗的樂趣也就是這樣。
筆者:中國藝術地產發展的最大空間是什麼?
潘石屹:我認為不能僅僅在建築藝術這個領域裡談未來的建築是什麼,建築是一個社會的產物,社會的組織形式直接決定人的行為方式,而建築就是給各種行為修建個場所。由於行為不斷變化,建築形式也不斷變化,不同的社會就有不同的建築。滿清時的北京城以皇帝居住的皇宮為中心,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和他們的頭銜在社會的地位分配街道的寬窄、四合院的大小,所以城市規劃和建築形式方方正正,橫平豎直。新中國成立後,社會是集體的,生活方式是集體的,你看天安門廣場多大,長安街多寬,人民大會堂的禮堂能坐多少人?而西方之所以有巴黎鐵塔,是因為工業文明時他們要展示鋼鐵的力量,紐約的世貿中心則是代表著美國精神。現在,社會從工業時代進入信息時代,它所有的組織方式發生了變化。
背景資料
潘石屹:SOHO中國有限公司董事長、聯合創始人,成功推廣將居住與工作合二為一的SOHO模式。 2007年,當選北京市人大代表並被北京市地稅局授予『榮譽納稅人』稱號;2006年成為『亞洲企業領袖協會』會員;2005年,被《財富》(中文版)選為中國最具影響力的25位商界領袖之一;2004年和2006年,被新浪網選為『地產10大影響力人物』;在所有成就中,潘石屹最驕傲的是他與妻子張欣一起創立的『SOHO中國基金會』,旨在通過資助教育而改變貧困地區的學生和家庭的命運。
張欣:SOHO中國有限公司首席執行官、聯合創始人,畢業於劍橋大學,榮獲發展經濟學碩士學位。是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的會員及『全球年輕領袖』, 『亞洲企業領袖協會』會員,及美國『華美協進社』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