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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揣測和擔懮彌漫整個養豬業。從2007年豬肉價格暴漲開始,到當下的普跌行情,延續了近27個月的養豬業正上演另一場『悲喜劇』。一周來,當本報記者再度走訪那些曾在『暴利時代』賺得盆滿缽滿的養殖戶和屠宰廠時發現,昔日的光輝歲月已發生逆轉,金融危機的影響正在這個行業慢慢顯現,這些曾經豪言萬丈的豬倌們,如今卻在問自己:豬價何時纔能止跌反彈,要不要趁早出貨……如此心理,堪比熊市中的股民。多位專家表示,養豬業已迎來高風險轉型期,那些『暴利』的日子也將成為歷史。
行情逆轉
全國豬價持續跳水
兩天前,由中國畜牧業協會和中國西部論壇主辦的『第四屆中國西部豬業論壇』閉幕。盡管600多與會人員來自全國各地,但卻帶去了一個相同的消息:全國大范圍內的豬肉價格下跌趨勢仍在持續。『行情很不好』,一位與會單位負責人說,從2008年5月豬肉價格開始松動至今,下跌趨勢依然未變。
每頭豬的利潤曾達1000元
國家發改委對全國36個大中城市的統計數據顯示,2007年8月,這些城市集市豬肉零售均價接近13.4元/500克。『最高時,部分地區甚至出現了20元/斤的行情』,上述負責人說,盡管肉價高、生意好做,但全國的生豬貨源卻很緊,出高價也難買到貨,每頭豬的利潤在1000元左右,『達到歷史最高水平。』
如此『暴利』讓各路資本蠢蠢欲動。大學生主動放棄城裡的工作,回農村養豬;作家也將手中的筆擱在一邊,公開拋出自己的養豬計劃;房地產老板、國際知名投行在國內圈地養豬的消息,也頻頻成為國人的談資……
彼時,國內豬肉價格依然居高不下。一片叫好聲中,生豬養殖業規模迅速擴大。『從2007年起,我們就接待了很多想養豬的老板』,成都市雙流縣農業發展局一負責人說,因為這些人的到來,長期並不受公眾關注的畜牧部門也變得異常繁忙,生豬存欄數大幅上昇。資料顯示,自2007年5月開始,全國生豬存欄數開始恢復,2008年上半年生豬存欄量增長5%,出欄量同比增長3.7%。
豬肉價格已下跌了37%
與此相應的是豬肉價格的持續走跌。國家發改委3月17日公布的統計數據顯示,全國36個大中城市超市、集市豬肉(精瘦肉)售價平均500克為12.20元,比16日下降了0.05元。記者昨日走訪成都市內一些農貿市場發現,目前豬肉零售價格在10元~12元之間,相比2007年最高時19元/斤的價格,如今的豬肉價格已經下跌了37%。不少零售商實行『一天兩價』,早上掛出的價格相對較高,晚上則降價銷售。
收縮戰線
大學生豬倌甩賣養豬場
事實上,豬肉降價已經在整條產業鏈傳導開來,肥豬出欄價也在持續下跌。27歲的成都大學生陳雲(化名)如今正遭遇尷尬。
大學畢業後當『養豬老板』
4年前,他從大學畢業後就在雙流找了一塊地,賣掉房產、求親戚找朋友,東拼西湊籌到了100萬元,在一片反對聲中,他與女友一道辦起了養殖場。建豬捨、找豬種、買飼料、掃豬糞、學技術……去年,最初的100頭母豬如今已經變成了400多頭母豬,他搖身一變成為資產上百萬的『養豬老板』。
『農村養豬非常分散,管理、技術都比較落後』,3月16日,陳雲回憶說,當時豬肉行情並不好,規模養殖的人更是少見,因為自己出身農村,所以看准了規模化養殖的前景,就一頭紮了進去。
陳雲說,剛開始的兩年,根本沒賺啥錢,賣豬的錢又都投了進去。但去年的那一波行情讓他也嘗到了甜頭。談及此,陳雲頗為感慨:『好日子不在了,那是真正的暴利啊!』陳雲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頭靠在沙發上,望著不斷消散地煙圈,臉上洋溢著笑容:除去其他成本外,憑借3000餘頭生豬,去年他整整賺了50萬元。『那時候出欄價最高達到9.2元/斤,一頭豬賣價接近3000元,相當於一頭牛的價錢,歷史罕見』。
『今年行情對小養殖場是挑戰』
賺到錢了,陳雲的養豬場面積也由當初的3000餘平方米擴大到現在的7000餘平方米,他開始琢磨著再建一個養豬場。
去年8月,盡管生豬價格已下跌,但與家人商量後,他還是決定搏一搏:籌資再建一個3000平方米的養殖場。跑了一個多月後,他將自己所賺的50萬元全投了進去,又貸款100萬元,准備再大賺一筆。他相信,規模化養殖比散戶養殖抗風險能力強。
一年未到,養豬場如今已建成,但他開始後悔了。『當初真的不該建,50萬元握在手裡多穩當?』,陳雲有些沮喪地說,他准備賣掉這個剛建好的養豬場:建築面積3000餘平方米、佔地面積23畝(包括魚塘、空地等)、全配套設施、證件齊全……至於價格,『好商量』。
令陳雲退出的原因是他對養豬業形勢的擔懮。『目前整個養豬業行情不好,價格普遍下跌』,陳雲說,從目前的情況看,還沒有跌到底部,『錢拿在手裡更安全』,為此,他已開始全面收縮,以前養豬場有8個工人,現在他已辭退了4個,『每天自己要喂豬、打掃衛生、防疫等等,還要自己管理』,陳雲打了一個哈欠,以往他有睡午覺的習慣,但現在他不得不放棄,從早到晚在豬場忙個不停。
『今年的行情對中小養殖場,特別是小養殖場來說,絕對是一個挑戰』,陳雲說,目前肥豬出欄價已經降到了5.7元/斤左右,『每頭豬的利潤也就在350元左右』,利潤變薄,規模上去了纔能賺錢,『目前附近養殖區不少養殖戶資金已經很緊張,今年可能要淘汰一批養殖戶了』。在他所在的地區,2008年初圈地養豬的10多家養殖戶如今已剩下不到4家。
利潤變薄
加工廠老板痛失商機
『這個行業正在由暴利轉向薄利』,3月17日下午,成都市某屠宰場老板楊成(化名)對記者說,在養豬業混了20多年,從沒碰到當下的行情,『豬肉賣不動,屠宰場宰殺量太小,目前仍在虧損。』
屠宰場如今成了一塊雞肋
20多年前,老楊第一次跨入養豬業。『先是自己在成都市內找了個攤位賣豬肉,後來又開了一個小型屠宰場』,老楊說,1982年,他利用賺到的錢開始養豬,第一批他養了50頭生豬,『那時候糧食價格便宜,玉米每斤纔0.2~0.3元,一頭豬出欄還可以賺到100來塊』。生豬出欄後,他將這些豬銷往成都主城區,『零賣一頭有20多元錢的利潤』。
老楊現在望著眼前的這個屠宰場卻心情沈重。嶄新的屠宰場如今成了一塊雞肋,老楊不知道還要熬多久纔能扭虧為盈。這個屠宰場建於2008年上半年,彼時豬肉市場價格雖有下跌,但利潤依然還在,『加工一頭豬下來利潤仍有幾十元』。三個老板坐到一起盤算了下,以當初供不應求的市場行情,辦一個定點屠宰場,拿下方圓幾十公裡的市場,焉能不賺?『
加工環節利潤攤薄
同年9月,老楊的屠宰場營業,可如今的行情讓他一籌莫展。『雖然一天能處理1500頭生豬,但根本賣不動』,老楊說,『有時候你剛從養殖場買進生豬,當天市場價格就又往下跌,風險太大』。無奈之下,老楊只得放棄進貨,轉而做代加工。『外地豬販子將生豬存放在屠宰場裡,每天按別人的要求屠宰,收取加工費』,這樣做的利潤很小,『每頭生豬的加工費只有2~3元錢』,老楊不願透露每天的加工量,連連搖頭:『量很小很小』。如今幾乎所有屠宰場都面臨一個問題:因市場銷售不暢,這些屠宰場都減少了加工量,有的屠宰場2月份加工量甚至同比減少了50%以上。
供求背離
養豬業步入高風險期
暴利時代已經終結了。兩天前在西安召開的『第四屆中國西部豬業論壇』上,600多與會者的看法近乎一致:從去年5月豬價開始松動,到今年的持續下跌,持續了近27個月的養豬盈利周期已近尾聲,再加之金融風暴的襲擊,養豬業進入了高風險轉型期。
『毛豬利潤降到200元纔算正常』
『1000元/頭的毛利率以前從未出現過』,3月18日,成都市新都區普蘭克豬業合作社理事長龍波說,豬肉價格下跌到現在,每頭毛豬的利潤已經降到了350元左右,『這仍是一個不錯的盈利水平,去年利潤向養殖戶偏移,今年則轉向終端零售商』,在他看來,豬肉價格還要繼續下調,『每頭毛豬的利潤降到200元左右纔比較正常。』
此輪下跌,龍波似乎了然於胸。2007年,因前期豬賤傷農,國內大量母豬被宰殺,這直接導致市場貨源不足,豬肉價格因此暴漲。隨後,國家出臺扶持政策,鼓勵發展生豬養殖產業,各路資本開始介入。
『去年山東生豬出欄價每斤由8元跌到5元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不妙了』,龍波說,雖然那時四川省生豬出欄每斤能賣到7元多,『但前期大量的養殖場生豬產能開始釋放』,龍波毫不猶豫將合作社能賣的生豬全部賣掉,隨後價格一路跌到6.4元左右。
中小型養殖場將面臨資金困難
『未來6個月,生豬業將再度面臨挑戰』,著名養豬專家、高級畜牧師張汀18日在接受采訪時說,因為前兩年國內生豬養殖快速發展,補欄量大增,『從今年2月份到9月份將是生豬出欄高峰期,這將嚴重影響豬肉市場價格』。
張汀分析說,進入2月份後,全國生豬存欄、出欄量較往年有所增加。公開數據顯示,2009年2月全國種豬及商品代生豬存欄總量較1月份增長0.15%,生豬出欄率較1月份下降0.90%。『目前飼料價格有所下降,北方生豬主產區貨源因成本優勢大量進入南方市場』,這進一步增大了局部市場的壓力。
但另一方面,豬肉消費受金融危機的影響出現萎縮。『金融危機目前仍不見底,它對中低收入人群影響很大』,張汀說,中國的低收入人群大多集中在農村地區,金融危機後,不少工廠受到影響,這些務工農民又回到農村,因收入降低,豬肉消費也隨之降低。而城市受影響的工廠、餐館酒樓則直接減少了豬肉的購買,整個豬肉消費持續萎縮,供需失衡加劇,豬肉價格也因此一路下跌。
多位養豬業內人士表示,隨著豬肉價格下跌,一些中小型養殖場將面臨資金困難,生豬養殖業今年將步入高風險期,暴漲暴跌的市場行情本身就不正常,希望政府有關部門加強市場調控與信息指導。(記者郭新志)
記者手記
高風險時代來臨,政府之手不可缺
就像眾多豬倌們所說的那樣:他們不希望豬肉價格暴漲暴跌,只要平穩,有那麼一點正常的利潤就行!在去年那一波養豬潮的推動下,種種數據已經預警:倘若不采取措施,豬肉價格下跌不可逆轉,暴漲過後,暴跌很可能接踵而至。
至於今年重現豬賤傷農尚難預料,但有一個問題值得思考:如何纔能告別暴漲暴跌,降低養豬的風險?國內著名養豬專家張汀說,養豬高風險時代,政府之手不可或缺!多位養殖戶則希望:鼓勵養殖更要提示風險,根據消費量來科學制定產業發展規劃,並建立生豬平准基金,建立生豬儲備制度。
值得欣慰的是,在國家發改委制定了第一個防止生豬價格過度下跌的預案之後,國內大型企業呼吁盡快上市生豬期貨、給市場提供遠期價格信號的呼聲已得到有關部門重視,發改委也表示,國家將在必要情況下發放一次性臨時飼養補貼———政府之手已經頻頻出現,這將有助於降低養殖戶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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