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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歲的段永平沒想到,『一頓午餐』引來這麼多批評與論爭。
2006年6月30日,曾經一手打造小霸王、步步高的企業家段永平以62.01萬美元的天價,競拍到與『股神』巴菲特共進一次午餐的機會。這個原本已從人們視線中逐漸『淡出』的企業家,以投資家的身份再度回到公眾視線的焦點。
7月18日,應《第一財經》頻道《會見財經界》欄目邀請,段永平來到上海。相對於媒體的熱炒,段永平反而顯得很平靜。對這次『天價午餐』他已不願作過多評論,而是更願意把話題引到這幾年在美國的投資。
『這件事情被炒得這麼熱,我已經很意外了,我不想讓這件事情影響我的生活。他的投資理念讓我這幾年投資賺了不少錢。所以,感謝一下並沒有什麼,況且,這錢又不是給他的。』面對記者追問,段永平對《第一財經日報》說道。
如何發現『網易』的價值?
從當年的央視標王、一手打造兩個品牌的企業家,到0.8美元買進網易股票最後漲到100多美元的投資家,段永平稱自己作為企業家的生命已經結束。段永平這幾年在美國做投資賺的錢比他在國內10年賺的還多。
讓他完成了從企業家到投資家漂亮轉身的,是對他深有影響的巴菲特投資理念。接觸到巴菲特的投資理念,段永平是從一本寫巴菲特的書開始的。
『我太太在美國,我去美國家庭團聚的日子,我除了陪孩子以外,閑下來總得要有點事情做,那個時候就想到做投資,但是心裡還是沒底,因為以前從來沒碰過,無意中我發現了一本寫巴菲特的書,看了他的投資理念,這是一本我看得懂的書,他的理念讓我有信心敢去做這件事。』段永平說。
『什麼是投資?最基本的,買一只股票就是買一個公司,如果要買一個公司,你不了解它,如何買?當它的價格低於他的價值的時候,你纔去買它,否則這就不叫投資,叫投機。』
抱著這樣的投資理念,段永平在網易股票跌到0.8美元的時候大量買入,而那個時候網易正面臨一個較為嚴重的訴訟。
『我認真研究了網易,發現它股價在0.8美元的時候,公司還有每股2塊多的現金,當然面臨一個官司,也可能被摘牌,這裡面有些不確定性,這就需要多做一些諮詢。就官司的問題,我諮詢了一些法律界人士,問類似的官司最可能的結果是什麼,得到的結論是,後果不會很嚴重,因為他們的錯誤不是特別離譜。很重要的是,這家公司在運營上沒有大問題。』段永平說,『做足功課後,我基本上把我能動用的錢全部動用了,去買它的股票。』
有人認為,段永平敢大量買入網易的股票是在於他認識丁磊,在於同丁磊的關系。但段永平不以為然,『我認識的老板多了,如果我認識一個就買一個,那要買的東西就多了,最重要的是對企業花了足夠的工夫,對公司、產品都有深刻了解。』
『我在美國買了一家做租車業務的公司,當時它的股價跌到了5美元,我花了半年時間去調查研究,發現這家公司股票每股淨資產有50多美元。我算了一筆賬,就算把淨資產打5折,還有25美元,最後我們買了100多萬股,這只股票最高到過100多美元。』
段永平認為,能夠取得投資成功在於對巴菲特的理解,更在於堅持執行巴菲特的理念。『0.8美元買網易股票的不單是我一個人,但堅持持有到100美元的就不多,所以發現價值有時候要靠運氣。』
他特別提醒道:『投資不在乎失掉一個機會,而是千萬不要抓錯一個機會。』
雞蛋只放在一個籃子裡
看到了網易的投資價值,段永平動用了他能動用的所有的資金。因此,有人說段永平和巴菲特一樣大膽。但段永平卻不這樣認為。
『說巴菲特大膽我不同意,當你在投資的對象價值大於價格時出手,這不叫大膽,而是理性。花5元錢去買10元的東西,能說是大膽嗎?』段永平反問記者,他認為,很多人在這個時候缺乏的是理性,而不是膽量。
段永平進一步解釋道:『投資就是找到一個最好的公司,然後把你的錢投入進去。既然你認為最好,不把錢投到這樣的公司裡,而把錢投到不好的公司裡,在邏輯上就是錯亂的。』
因此,段永平認為『投機和投資很大區別就是:你是在動用大筆錢還是小筆錢;其二,當股價下跌時,投機和投資的態度正好相反,投資者看到股價下跌,往往很開心,因為還有機會可以買到更便宜的東西,而投機者想的是這公司肯定是出什麼事情了,趕緊走人』。
『所以,我想問巴菲特一個問題,如果他買的股票一路買一路漲怎麼辦?』段永平說,如果買的股票下跌的話,還可以找到錢再去買,但後來它漲上去了,這樣你就買不到更多了。他甚至認為投資的時候買到底部是一個很糟糕的事情。『你買到底部後,股價就會一路買一路漲,這樣你就買不到最多的量。』真正的投資者,其實是希望,在允許的價值波動范圍內,在股票一路下跌的時候一路跟著買進,也只有這樣纔能拿到更多更便宜的籌碼。
如何發掘真正的內幕
由於中國資本市場發展時間較短,相關的法規、制度還不完善,有人認為,在中國要像段永平那樣去發現一家好公司非常難。
段永平認為,這兩個市場在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都是尋找一個企業的價值,只是形式上有所不同:美國這個證券市場成熟,有過很多經歷,有過危機,包括整個工具都非常成熟,監管機制也是比較完善,中國市場畢竟纔不到20年的歷史,有很多不完善的東西都是自然的。
萬科是段永平在中國市場上買過的一只股票,買萬科股票還有一個小故事。『有朋友給我推薦了萬科,我自己也發現這家公司不錯。王石我很早就認識,我約他出來聊天,我對他說,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問你這個季度業績怎麼樣?我只跟你聊天。』段永平說。
『後來聊什麼呢?聊公司治理,企業文化。因為基本面上的東西我都看過了,從這些信息來看,這家公司已經具有投資價值了,我的目的就是去感覺一下這個公司的管理者,確認我看到的這些東西都是真的,這是最重要的。你要去問未來業績是問不出來的,關鍵是和他們聊,去感覺他們的做企業的理念,是不是想要做假賬的人。』
這些就是段永平認為最有用的『內幕消息』。段永平說:『真正的投資者是有內幕消息的。我說的內幕消息是指,我能看到你三年以後的情況,這是CEO都不一定能看到的,你說這夠不夠內幕?』
欲速則不達
在這次競拍與巴菲特的午餐時,段永平用的競購名字是fastslow,他解釋這個名字的意思是欲速則不達。『做企業和做投資就相當於開車,其實是每天每時每分都在開車,所以一味地求快沒有意義。我做企業這麼多年,包括做投資,體會最深的一點就是,最重要的是要能駕馭。根據自身情況,以自己能駕馭的速度去發展,而不是盲目求快。』
『處理事情只看一個月看一單生意,和看未來10年做出的結果是不一樣的。當然,慢的意思不是讓你停下來,是讓你小心。』
打造兩個品牌,競爭做標王、和老虎打高爾夫球,競標天價午餐,段永平表現出來的是一個企業家、投資家的進取心,但他又一直強調平常心。
『好公司在哪裡都少,普通投資者在美國也是80%左右虧錢。』段永平說,『平常心本身就包括進取心,沒有進取心哪來的平常心,進取和平常不矛盾,進取不代表快,欲速則不達。有些人說企業家就是要冒風險,我說我不喜歡冒風險,但不喜歡冒風險並不意味著我不冒風險,任何事情都有風險,前提是對風險有確認度。』
段永平檔案
●出生於1961年3月
●江西南昌人
●1978年,從浙江大學無線電系畢業後分配到北京電子管廠,後考取中國人民大學經濟系的研究生
●1989年3月,到中山市怡華集團下屬的一家虧損200萬元的小廠當廠長,生產家用電視游戲機。三年之後,這家小廠產值已達10億元,並正式命名為中山霸王電子工業公司
●1994年,段永平向集團公司提出對小霸王進行股份制改造,但沒被通過
●1995年9月,到東莞成立了步步高公司
●2001年底,開始以1美元左右『吃』進網易股票
●2003年10月14日,網易股價飆昇到70美元,段永平持有的股票在一年多裡漲了50倍以上
●華爾街的華人投資圈有人暗中送他『段菲特』稱號
聲音
巴菲特是非常堅決的價值投資者的執行者,他投資的理論非常簡單,就簡單在一定要尋找企業的價值。一般的投資或者是投機者多數都會被投資價格所困擾
段永平:在我這個年齡我遠比巴菲特和蓋茨捐得多
關於與巴菲特的『午餐』:特別想聽聽他的心路歷程
《第一財經日報》:你是什麼時候關注到這個『午餐約會』的,這個過程是怎樣的?
段永平:我其實很早就關注到這個事情了。兩三年前就有這個想法,但主要考慮到我的語言進步程度不夠。今年我纔想通了一個事情,就是我的語言再怎麼進步,也不可能進步到一個美國人的水平,所以就做了。
《第一財經日報》:你花了62.01萬美元,對這次午餐你是不是志在必得?
段永平:首先,我並沒有志在必得的想法。我其實只放過兩次價,是我認為值得的價錢,第一次放了50萬美元,第二次放在62萬美元。
另外,和巴菲特接觸,我覺得本身是無價的。這點錢根本不好去衡量,只要你真的學到他骨子裡的投資理念了,就不是這點錢的問題。
《第一財經日報》:你這次和巴菲特的『天價午餐』被人們所關注,你最想問他的問題是什麼?
段永平:我想很難說有最想問的問題,我自己覺得我對投資的理解已經非常深刻了。最重要的是跟他有一個接觸的機會。
當然,也有些這麼多年積累的心得想要去請教。投資,除了理解之外還有心態的問題。比如說,有好的投資目標,卻沒有錢的時候,你是否要去融資,當你有錢的時候,卻又沒有合適的投資目標時,一般人可能會著急、會亂,這兩方面的錯誤我都犯過。巴菲特在投資路上已經走了很多年,所以特別想聽聽他的心路歷程。
關於賺錢與散財:做慈善我比巴菲特看得更深刻
《第一財經日報》:國內有這樣一種說法是賺錢與散財是相對應的,有人質疑說你應該向巴菲特學習如何回報社會如何做慈善事業,對於這個問題你怎樣看?
段永平:我認為,做慈善事業我比巴菲特看得更深刻。從年齡上看,我很多年前就在思考這件事並且也一直在做,只是國內慈善事業的環境有限,從年齡的比例來看,在我這個年齡,我遠比巴菲特捐得多甚至高過比爾·蓋茨,我不想到70多歲纔開始思考並投入到這個事業中。這是其一;其二,其實我一直在投入慈善事業,只是沒怎麼說而已。
《第一財經日報》:所以,你認為有些評論可能對你有誤解,認為你把國內賺的錢卻將它漂洋過海捐到國外?因為大家希望商界領袖應該在國內實現更多回饋。
段永平:在美國捐贈可以減稅,同時基金有我捐贈的一部分,也有政府的錢,政府將基金的錢交給捐贈者來管理,加上有效的監管機制,管理者會將基金的錢發揮得更有用;國內沒有完整的機制將捐贈與稅等結合起來。
《第一財經日報》:雖然國內捐贈的環境不夠好,但是聽說你還是一直在為國內做一些事情,那你在國內的捐款領域主要在哪裡?
段永平:在國內的捐贈一般是用到教育、體育贊助上面,比如在浙大捐了一個圖書館,我們目前正在進行的是關於一個學校的捐贈,這筆捐贈據我所知目前可能是中國學校最大的一筆募捐。
現在主要還在考慮用什麼方式做。要設立一個項目做一件事情非常難。有時,我有錢也不知道花在哪裡;有時學校也不知道把錢花在哪裡最好。所以,我就把我的權力交給別人,即以配比資金方式來管理。例如,別人為浙大捐了1塊錢,然後從我們這個基金裡配1塊錢給他,以他的名義來捐,我們不出名。這是我從斯坦福大學學到的。
關於實業與投資:我本人作為企業家的生命已經結束
《第一財經日報》:從做實業到做投資,你都做得很成功,但是,實業與投資是有很大差別的,你認為實業與投資之間有哪些共通點或者差異呢?
段永平:做事情就是要做對的事情,從做對的事情的角度來看,我認為這兩者沒有什麼差異。首先你要確定你做的是一件對的事情,再就是做對一件事情還要看你的能力,但能力可以通過學習來提高。
《第一財經日報》:那你認為無論是做實業還是做投資要想取得成功的基本法則是什麼?你做事主要會堅持什麼樣的原則?
段永平:這個問題比較大,這些都需要你的能力與知識以及心態等。我做事情不求快,但關鍵是找到對的事情,把它堅持下去。我覺得巴菲特最重要的特點也在於此。
我的原則就是,發現錯,馬上就改。比如,有的事情現在有錢賺,但本身是錯的,那你就得馬上改,如果不改,那你賺的越多最後損失也越大。
《第一財經日報》:現在不少外國投資者也認為中國會有很多黑馬股,也正通過正規渠道進入中國市場,而且中國作為新興經濟體增長也很快,你以後會不會有更多的資金和精力在中國市場上有一番作為?
段永平:暫時不會,因為我現在的生活重心不在這邊,要投資你就要去了解企業,了解就要花精力,我在這邊的時間和精力都不夠。當然,我們也有一個團隊在國內,所以我也不能說一定不做,只是暫時還沒有明確的計劃。
《第一財經日報》:今後在做企業方面還有沒有什麼大的計劃?
段永平:我本人作為企業家的生命已經結束了,我在步步高相當於一個顧問,不是一線的領導。當然要做一個好的投資人,本身也需要具備企業家的素質,對我來講,投資本身也是一個比較有彈性的工作,也是我的一個愛好,有機會做一下,沒機會歇一下,有時候可能會歇很久,因為你不知道將來會有什麼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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