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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做新聞記者的最佳時期。我們從未能像現在這樣如此輕易地獲得這麼多信息。只要勤勉地點擊鼠標,我們就可以得到太多信息:比如那些我們原本可能不得不乞求政府部門纔能得到的材料,或者線人通過普通信件傳遞給我們的素材等;此外,從車臣戰爭到拉裡·薩莫斯辭職,與之相關的各種政府記者招待會、分析和辯論,有關所有公共問題的大量信息和立場觀點等,也都可以在電腦上獲得。當批評人士譴責記者們抱著自己的電腦不放時,你可以發現記者們的理由。既然存在一個網絡世界,那為什麼還要冒著嚴寒出去,找尋其中那麼一點點的信息呢?
但也正因為這樣的原因,目前同樣是做新聞記者最糟糕的時期。因為中間人角色正遭受激烈抨擊。記者是典型的中間管理人:我們所做的大多數事情就是管理信息,我們處在消息來源和消費者之間。然而,當消息來源直接與消費者對話,而消費者一天24小時都能夠獲得消息時,中間人就不存在了。
20年前,在瑪格麗特·撒切爾的第二個任期內,發生了一場長達一年的礦工罷工,當時我剛好負責報道就業問題和工會。在重新定義英國政府和有組織勞工的關系方面,此次罷工比其他任何單個事件都更具影響力。當時仍財大氣粗的大型國有企業英國煤炭局面臨著來自各國的大量煤炭的競爭,這些國家勞動力成本低廉,其煤炭零售價格僅是英國煤炭生產價格的一半。不管是撒切爾還是英國煤炭局負責人伊恩·麥格雷戈,都無意保護英國煤炭行業。由於沒有了政治保護和企業保護,英國礦工的角色發生了轉變,從工人階級的先鋒,變成了消費者和更廉價能源之間多餘的中間人。我當時乾著一份安穩的高薪工作,對事態的演變進行著報道。在那個時候,我沒有想到自己這份工作也將面臨同樣的境況。
但事實的確如此。今年早些時候,創立於83年前,以告知、傳播、首先是教育美國人民為己任的《時代周刊》開始裁員:裁的不僅是中層管理人員,還有記者;英國廣播公司的『全景圖』節目成立於53年前,可能是全球最著名的時事節目,它將裁減包括記者在內的40多個崗位;法國《世界報》兩年內已裁員約100人。這些都是滿載榮耀的『旗艦媒體』,能夠調動記者們巨大、有時是英雄般的努力來進行報道。
很明顯,這並非故事的全部。傳媒業大亨魯珀特·默多克今年早些時候曾向BBC表示:『我認為,我們正處在媒體黃金時代的前夕,這個國家報紙的發展水平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如果你把報紙印刷版發行量和網絡版發行量加在一起,它們或許正在擴大自己的覆蓋范圍。』
目前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臺的聽眾數量已大幅提高。麥當勞創始人遺孀2億美元的捐款為其提供了支橕。免費報紙的發行量正在大幅飆昇,其質量也在提高:在83個城市印刷的Metro是全球第三大報紙,目前正在招聘記者,並減少使用在多家報紙同時發表的稿件。鄧恩保是總部位於瑞典的《國際都市報》首席執行官,報業的部分問題便是他的公司帶來的。他在1月份表示,免費報紙將取代付費日報,消費者將只需在周末花錢買報紙。『付費報紙大概不得不接受發行量較小的現實,可能也不得不提高價格,並加大獨家報道的份量。』這番言論強調了目前正在發生的情況:『嚴肅』新聞業(長篇新聞、分析、調查)正從昔日佔據的規模較大、較為廣泛的空間撤離,轉而進入成本更昂貴的細分領域。
這種情況在廣播行業尤為突出。『嚴肅』廣播新聞並非全然是BBC創始人約翰·裡斯的發明,也是在二戰後一代廣播人的創造。(裡斯是一位誨人不倦的名人,他在BBC創建之後不久發布了一份備忘錄,並在其中表示,在很大程度上,新聞仍將是報業的職責)。在二戰後一代廣播人中,最為卓著的人物要數Channel 4的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傑裡米·艾薩克斯。他最近發行的自傳《Look Me in the Eye》不僅是那個時代的頌詞,還是一部含蓄的挽歌:當時電視臺老板和記者奉行的一條普遍原則是,報道、披露和爭論是體現新聞業價值的東西。來看看1958年埃德·默羅在芝加哥向一群新聞業主管發表的演講吧,從中可以找到體現這種觀點的一句經典(盡管是絕望的)表白。在演講中,默羅斥責電視業已經在助長『我們這個世界中頹廢、逃避現實和與世隔絕』的思想。
默羅的假想是:電視是角落裡的盒子,用於啟迪思想。但是,讓他覺得受挫的是,不能說服老板們(就他而言,是指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接受這種觀點。現在人們廣泛認同的假想是,電視是牆上的平板屏幕,用於娛樂感官。對任何復雜的『社會現實』進行討論或披露,都應該去找一個專門的地方,包括廣播、商業報紙、專業人士網站、有線電視新聞頻道,以及那些仍然追求嚴肅定位的綜合性報紙。
我們不應該為此感到悲哀。如果說人類確實很少過多地關注現實,那麼我們應該盡量確保的是,在他們關注的時候我們能夠提供合理的報道。我們可以提高對新聞技能的要求,對於公眾事件背後的復雜世界進行更多的發掘和更好的闡釋,從而為新聞『增值』。這樣,即便是在最艱難的光景,我們也能盡力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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