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終歲末,記者在山東省濟南市隨機採訪了高、中、低3個不同收入水平的家庭。儘管3個家庭的經濟承受能力不同,但是教育消費都是家庭支出的主要項目。教育投資,已經成爲城鄉家庭最重要的一項支出。對於教育投資的巨大預期,成爲制約我國城鄉居民消費的一個門檻。
城市低保戶:希望孩子上得起學
在濟南繁華的泉城路北側,有一條古老的芙蓉街。記者在一個狹窄的小院裏遇到了47歲的低保戶馬玉秋。提起上初中二年級的兒子,馬玉秋說自己“愁得不得了”。她給記者算賬說,丈夫患心肌梗塞,從工廠病休,一月300多元錢,光吃藥都不夠,更沒法出去找活幹;她靠在街上擺攤掙點錢,一個月收入二三百元;另外,全家享受低保金200多元,家庭月收入不足800元。
“我們家最大的開銷是兒子的上學費用,實在負擔不起。”馬玉秋說,兒子初中一年級開學就交了1000多元,初中二年級開學交了700多元,另外,還有班費、卷子費、書費、報紙費、資料費等,一個月最少有一半時間要交錢,今天8元,明天10元,學校要就得交,手裏沒錢只能找街坊四鄰籌借。
馬玉秋兒子所在的中學位於濟南的老城區,班上同學家裏吃低保的有一半。馬玉秋說:“小學收費還可以承擔,上初中就覺着困難,明年,兒子考不上高中就不上了,讓他早點出去打工也好補貼家裏。”
城市工薪階層:不買房子也要讓孩子上好點的學校
在山東省商業學校讀大二的樂雯生長在一個典型的工薪家庭裏。父親在一家市級事業單位,月收入2000多元,媽媽在藥品企業當倉庫保管員,月收入1000元。說起上學的費用,樂雯跟記者算了一筆賬。小學屬於就近入學,沒花擇校費就上了一所質量不錯的學校。上初中時,擇校花了4000元。考高中時與自己理想的高中差50分,擇校交了2萬元。目前,樂雯讀大二,大學一年收學費3600元,住宿費500元,學制3年。在樂雯的記憶裏,從小學到高中,兩筆共2.4萬元的擇校費幾乎是最大的教育支出。爲此,媽媽當年分的大房子都沒有買,全家至今住在一套僅30多平方米的簡易樓房裏。46歲的媽媽王女士說,孩子能接受好的教育是我們最大的心願,孩子成績不是很好,寧願拿錢也要讓孩子上更好一點的學校。上高中拿擇校費,也是沒辦法的事。“當時說要交2萬元,我的心裏打了個顫。2萬元不是個小數目。現在社會沒學歷不行,我們的收入還拿得起,就供吧。”她說。王女士說她並不心疼孩子上學花錢,只是擔心孩子大學畢業不能找個好點的工作。
城市高收入家庭:花高價買最優質的教育
王羣在山東一家事業單位工作,丈夫是私營業主,家庭年收入幾十萬元,是城市裏先富裕起來的那部分人。他們的女兒上小學二年級,在教育方面的花費卻已不匪。王羣對記者說,“我的想法是在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儘可能給孩子提供最好的教育環境。”從上幼兒園起,王羣就不斷給孩子“擇校”,收費一個高於一個,最後選定的一家民辦幼兒園月交費700元,當時是全市最高價。上小學前,王羣爲孩子考察了兩三所學校,最後選定了一所離家很遠的重點小學。要找關係不說,還交了1.8萬元擇校費,在當時也是全市最高價。她說,“中小學擇校已經不是祕密,很平常。學校教學水平不同,我們只有一個孩子,當然願意讓孩子接受最優質的教育。”
與校內教育相比,王羣對教育的投入還有相當一部分花在了校外。她給記者算賬說,女兒從3歲多就開始上各種培訓班。這些支出主要有:故事班,400元;美術班,500元;舞蹈班,2010元;琵琶班,2000多元;奧數班,600元;英語培訓班,1600元;鋼琴班,買琴1.7萬元,一小時收費100元,一週一次,剛開始學,還沒有算總花費。另外,課外輔導書一年花費幾百元。課外培訓總花費近萬元。王羣說,“這麼算起來,每年教育支出佔全家總支出一半以上。就這一個孩子,不敢拿孩子上學的事馬虎。多花點錢我們不在乎,只要能讓孩子享受最好的教育。”
農民:家庭賬本上不斷增加的赤字
到了年末,農民陳茂國家的賬本上又出現了新的赤字,而這些欠款都是爲兒子支付教育費用欠下的。與城市居民相比,教育負擔對於像陳茂國這樣靠種地、打工維生的農民來說,更是不能僅僅用“沉重”兩個字來概括的。
日前,記者來到山東省臨朐縣一個偏遠貧窮的村子。推開村民陳茂國家搖搖欲墜的木板門,只見滿院的玉米。45歲的陳茂國夫婦倆有3個兒子,分別是21歲、19歲、17歲。提起孩子上學的事,陳茂國嘆口氣說,大兒子上了一年大學,花了1萬多元,上不起,就退學了到蘇州打工,第一年當學徒沒有工資。二兒子今年剛考上大學,開學就交了將近9000元,向親戚朋友借了3000元,又以家庭的名義向農信社貸了5000元,才把這筆錢湊齊。三兒子上高中一年級,今年開學各種費用就交了2000多元,交完錢只剩下50元生活費。學校裏的菜1.5元一份,經常是好幾個同學買一份菜吃,有時就吃點鹹菜。
平時陳茂國在外面打工,一年可以收入五六千元,是家裏的經濟支柱。妻子在家養了2頭豬,一年下2窩豬崽,能掙1000元。種3畝地,一年收1000多斤小麥、700元,1000多斤玉米、700元,花生400元,毛收入1800元;除去化肥、地膜、農藥、澆地等各種費用,淨收入不到1000元。全家總收入七八千元,爲供孩子上學年年欠債,到目前爲止,教育欠款達到2.5萬元。
陳茂國拿出一個賬本,上面記着這些年爲供孩子上學所欠的賬。他把每一筆欠款都記得清清楚楚,少的200元,多的1000元。陳茂國說,這幾年學費越來越貴,2000年,大兒子上高中一年3000元就夠了,雜費一學期300元;2002年,二兒子上高中一年4000元;2005年,三兒子上高中一年四五千元,雜費一學期600元,伙食費也貴了。陳茂國說:“現在兩個孩子上學,一年需要1.5萬元。掙的少,花的多,只能等孩子工作以後慢慢還賬。沒有錢真愁啊!”
爲了供3個孩子上學,陳茂國夫婦現在住的房子還是結婚時蓋的3間房,孩子上學後,除添置了一臺電視機以外,別的傢什什麼也沒置辦。陳妻穿着自己縫的方口布鞋,晚飯就吃辣椒就饅頭,生活省得不能再省。陳妻對記者說,現在除了孩子上學,別的什麼也顧不過來。平時自己種點菜,醃點鹹菜,只有過年才吃肉,孩子從學校回來都捨不得吃頓肉。陳妻說,3個兒子很爭氣,高中都沒拿擇校費,已經是花費最少的了。“從孩子上學起,全部責任都是自己擔,希望政府對我們農民家庭有些資助。二兒子上大學,第一年拿不到助學貸款,只能以我的名義在農信社貸了5000元,一個月利息68元,還款壓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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