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搗毀一個制造假香皂的地下工廠已不是什麼新聞,可日前在湖南省邵東縣查處的這樣一起制假案卻頗為蹊蹺:這個制假地下工廠就設在原鄉政府的大院內,至今還與鄉政府的三個部門『合署』辦公,而且是一年五查不禁。
『什麼記者,一個都走不了』
12月12日,記者與公安人員先後接到群眾舉報,湖南省邵東縣周官橋鄉一個制假地下工廠正在生產假香皂。記者與公安人員立即從長沙趕往邵東。當晚,大霧彌漫,能見度不到5米,到達邵東時已是晚上9時多。舉報人告知,這個工廠一般是晚8時開始生產,9時30分左右結束生產,然後包裝。制假工廠距邵東縣城20多公裡,車至周官橋鄉制假工廠,公安人員翻過圍牆,打開鐵大門,我們進入廠內。
湖南省邵東縣周官橋鄉鄉政府搬到一所中學辦公後,將鄉政府原址的部分房屋租給了『邵陽市天虹日用化學品有限公司』。這個公司實際上成了偽造各種名牌香皂的黑窩點,僅2002年就被查處過四次,但每次查處後,該廠仍繼續生產。12月12日,湖南省公安廳指示邵陽縣公安局,徹底搗毀這個黑窩點。圖為仍在原址辦公的周官橋鄉政府的『企業管理站』『招商引資辦公室』『安全監察站』的辦公樓,後面便是制假工廠。新華社記者劉文傑攝
此時,確如舉報人所說,工廠已停止生產,幾個工人正圍著工作臺包裝香皂。公安人員很快控制住了場面,要求『工頭』把一條又肥又大的狼狗控制住,並要老板出來。在場工人面無懼色,按公安人員的要求端坐在工作臺邊,工作臺面和地上擺滿『納愛斯』香皂成品和包裝盒。
記者在廠區內看到,生產香皂的原料堆滿一角,一塊『邵陽市天虹化學品有限公司工會委員會』的牌子橫躺在雜物裡,而這個企業自己生產的『茉莉花香皂』的成品,堆在進大院的入口處,不過上面已布滿灰塵。
不一會兒,周官橋鄉政府來了幾位乾部,其中一位是副鄉長申志林,他要求公安人員不要帶走工人。鄉乾部走後,又先後來了5輛小車、幾十個人。公安人員提醒記者,這些人中有些是在公安局『掛了號』的人物。
一位據稱是廠『法人代表』的弟弟的人站出來發話,此人講話地方口音很重,很難聽懂,但有一句話記者聽明白了:『什麼記者,一個都走不了。』此時,整個大院的空氣緊張起來。
在場的公安人員用手機迅速向有關領導作了報告。那伙人見勢沒敢動作,在一旁看著公安人員指揮幾個民工,將127件假香皂、包裝盒以及一套生產模具裝上卡車。
制假廠與政府部門『合署』辦公
這個工廠的工人說,他們是給一個叫趙忠貴的老板打工,每班8個人,廠房是租用鄉政府的房子,香皂做好後,就用車子拉出去,也不曉得拉到什麼地方。
邵東縣公安局的同志確認,制假廠所在的大院原是周官橋鄉的政府所在地,後鄉政府搬到了一所學校裡,但有幾個部門仍在這裡辦公。記者在制假工廠院內看到,周官橋鄉政府三個部門的木牌赫然掛著:『邵東縣周官橋鄉企業管理站』、『邵東縣周官橋鄉招商引資辦公室』、『周官橋鄉安全監察站』。
記者准備去周官橋鄉政府采訪,但有知情者說,5輛小車中的那伙人已記下了記者所坐車的車號,所以這輛車在縣城內活動可能有危險。最後,還是公安局的同志用警車將記者送出了城。
12月18日,記者再次來到邵東縣周官橋鄉政府和制假工廠采訪,制假工廠空無一人,但制假機器和制假原料還在。19日,申志林副鄉長和周官橋鄉企業管理站站長找到記者,要求記者『不要給政府制造麻煩』。
湖南省邵東縣周官橋鄉鄉政府搬到一所中學辦公後,將鄉政府原址的部分房屋租給了『邵陽市天虹日用化學品有限公司』。這個公司實際上成了偽造各種名牌香皂的黑窩點,僅2002年就被查處過四次,但每次查處後,該廠仍繼續生產。12月12日,湖南省公安廳指示邵陽縣公安局,徹底搗毀這個黑窩點。圖為被查處的『立白』、『舒膚佳』、『納愛斯』等知名品牌香皂的包裝盒、防偽標志和模具。新華社記者劉文傑攝
『今年已經查了四次,這是第五次』
其實,這個名為『邵陽市天虹日用化學品有限公司』的企業,多次被公安和工商部門查處過,僅今年就查過4次。8月12日,邵東縣工商局從這個廠一間儲備假香皂的倉庫,查得標有『廣州立白企業集團有限公司』的『立白』香皂15大件、標有『廣州寶潔有限公司』的『舒膚佳』34大件,還有標有『浙江納愛斯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的『納愛斯』香皂和標有『LUX』的香皂。
此前,1月29日、7月15日、16日,邵陽縣工商局和公安局分別查獲過這個廠的制假香皂、包裝盒及生產模具。
但不知為什麼每次查出假貨後,只是當場沒收而已,罰點款,並沒有其它的處罰,也沒有部門監督其關閉工廠。
據邵東縣工商管理局注冊登記記載,此工廠注冊於1995年8月7日,注冊名稱為『邵陽市天虹日用化學品有限公司』,企業法人代表為趙忠貴,注冊資本金為人民幣50萬元。企業投資人為趙忠貴、黃澤南、李志祥。
邵東縣公安人員說,趙忠貴一直不露面,每次查處後,均由其弟趙兵貴出面周旋。據邵東縣公安局治安大隊劉大隊長說,他們有親屬曾在邵東縣重要職能部門任職。
暗訪制假窩點,反被『乾警』檢查
看來,邵東縣制假者的勢力確實不能低估。就在此次行動前,記者有過一次失敗的暗訪行動。
12月10日晚,記者和公安人員接到舉報,一制假工廠又准備生產,工廠裡已是燈火通明,工人在准備上崗。當公安人員正准備出發時,舉報人又傳來消息,制假工廠已得到消息,廠內的燈熄了,工人也不在工廠了。
記者仍趕到現場看究竟。果然,工廠大院寧靜而安詳,看不出有一點異樣。但當記者在回邵東縣城的路上,奇怪的事發生了。一個身著警服的年輕人將記者坐的車攔住了,要求記者出示身份證,說是有件急事需要檢查。坐在車上的同行要求那位『乾警』先出示工作證,他說忘記帶證件了,要求記者配合。
『知情者』告訴記者,這位『乾警』一定是來調查記者身份的。為證實『知情者』的話,記者調轉車,再到那位『乾警』執行公務的地方,此時,『乾警』早已無影無蹤了。
湖南省公安廳一位乾警對記者說,邵東縣制假販假,大到鋼鐵、機械、電線電纜,小到五金、化工、藥材、食品,只要市場上有的、能賺錢的東西,在邵東縣都可以找到仿制品,就連一些非常敏感的政治類書籍,邵東人都敢大量出版、販賣。
這位乾警對記者說,每次到邵東去查處制假者,都有人來說情,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為地方經濟發展開綠燈,優化經濟環境,暗地裡卻在做著見不得人的交易。邵東縣治安大隊大隊長說,查處這個制假工廠後,來說情的有二三十起,請吃飯的不下十起。一位邵東乾部說,這些說情者名曰保護民營經濟、地方經濟,實際上是在保護制假者,這也是邵東制假之風屢禁不止、打假者步履艱難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