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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財經》雜志2001年12月連續刊登了同一作者的兩期雜文《故事都不會編》及《別鬧了,股評博導和教授》,其文風之辛辣,語言之尖刻,實為近年所罕見。
《故事都不會編》一文在談到2001年股市大辯論時,形容第一次是『五人幫』聲討『賭場論』,第二次是『海歸派』與『土鱉派』之爭。『五人幫』之說無疑來源於『四人幫』,典故眾人皆知。而『海歸』與『土鱉』的用詞則煞費苦心,言『歸』卻言『鱉』,足見作者之情結。
《別鬧了,股評博導和教授》一文,提及『最近股評教授和博導的表現已注定成為2001年中國股市最妖艷的「秀」,最近在「資本市場規范與發展研討會」上(注:這是一次由北大金融證券研究中心和人大金融證券研究所聯合召開的會議),據說被稱之為多方的股評教授又雲集發炮,本來中國的經濟學界就與娛樂圈近似,不露臉不搞笑就難受,可最耐人尋味的是,他們強調這不是簡單的學術討論,而是要影響市場影響決策層。好一副醋意盎然的爭寵嘴臉!』
鑒於筆者參加此會,且那番『醋意盎然爭寵嘴臉』的觀點正是筆者所言(但筆者的原話是:『因為理論會影響政策,影響市場,影響決策層。』)這就使得筆者不得不也寫一篇不倫不類且落俗的雜文。
二
在《故事都不會編》中,作者認為:『許小年的「推倒重來」是有人設的靶子,並懷疑設靶的人用心不但良苦,而且險惡,明顯是把對手置於絕境。』這一來問題就嚴重了,是否真有如此惡人惡語嫁禍許小年呢?嫁禍的目的又何在?看來大有細查之必要。
從時間上看,關於許小年『推倒重來』的披露最早是2001年10月22日《21世紀經濟報道》一篇題為《革命性調整券商遭遇猝死危險》的報道。不知雜文作者是否讀過此文?如果讀了之後還看不出『推倒重來』的意思,那我再講個故事。
去年10月,在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開了3次有專家和新聞媒體參加的關於國有股減持的會議。第一次,我和許小年坐在一起,許小年談到『在這一問題上政府應頂住來自市場的壓力,中國股市的問題,軟著陸是不可能的,崩盤又怎樣?!』記得當時我對證監會的一位副主席說:『這個問題你無論如何不能聽小年的,市場崩盤,證監會還乾什麼?』我後來問許小年:『崩盤以後怎麼辦?』他說:『重新再來。』我又說:『怎麼能在這個會上講這樣的話?』他回答:『這不是內部會議嗎?』(注:與會者並未得到任何會議保密不得外傳的提示)我又說:『你沒看到三大證券報都有人在嗎?』
第二次會議,許小年還是堅持他的崩盤論,認為臺灣股市從10000點跌到3000多點也沒什麼。我說:『你難道沒看到臺灣資本外逃導致的不穩定?』他說:『臺灣的不穩定是失業造成的。』問題是資本都跑了,空殼了,能不失業嗎?當然,實質是許小年沒看到臺灣股市和大陸股市的不可比性。
第三次會議,我一見到他就提及《21世紀經濟報道》那篇文章,並對他說:『看來你還是把你的觀點對外說了。』他顯然還沒見到那篇文章,十分窘迫,說是『記者瞎寫』。我於是在這次會議發言時對在場的記者說:『新聞報道一定要真實,這樣重大的觀點,許小年說他並沒那樣講。』接下來我批了『推倒重來論』,許小年在我開始發言後出去了一下,證監會一位副主席半開玩笑地對我說:『人家出去了,你就不要說了。』我說:『又不是我趁他不在發言,難道他出去,我就要停止發言嗎?』憑我和他的關系,還不至於下落到發動『廁所政變』的地步。許小年回來後,我將一份與會者給我的報紙遞給他,並說我批了記者瞎說。會後,他把報紙還給我,一聲沒吭。
這個故事能讓雜文作者相信嗎?你是《財經》雜志的專欄作者,又是《財經時報》副主編。許小年那篇關於中國股市像巨大老鼠會的文章也是發表在《財經時報》上,想必彼此關系是熟絡的,你可以去問他。若最後『推倒重來』真如你所料,是子虛烏有,就應請許小年站出來澄清此事,將『推倒重來』徹底推倒。
三
這兩篇雜文的要害並不在於上述種種用詞和編故事,而在於其觀點背後的實質。
首先,《故事都不會編》的導語寫道:『那些老愛以國情說事的人是不是由於總在談論國情,最後國情真的變得很重要了,這種自我預言或心理暗示是許多事或人一直走不出怪圈的重要原因。』充分流露其天真無邪的海外赤子之情。
在這裡,我要明確地說:國情真的很重要,無論是中國的革命還是建設,過去如此,現在如此,今後若乾年,至少在中國的金融市場沒有完全開放和非流通股可流通的問題解決之前,還將如此。國情不是由於人們談論得多纔重要,而是確實很重要。
其次,在《故事》的結尾,作者又說:『最後,我仍要提醒投資人,不要經易地被所謂市場「轉暖」迷惑……。』而在《別鬧了》一文的結尾,作者煞有介事地說:『看來,只要有利益在,陽奉陰違表裡不一是難免的,不管是華爾街還是深滬股市,問題是我們真還得留個心眼兒。』
我真的不明白,中國股市去年下半年以來如此長期低迷,走出了與宏觀形勢背道而馳的行情,轉暖又有何不好?這陽奉陰違表裡不一者又是誰?是『五人幫』?還是『妖秀』表演者?而這年頭最有利又有效的棒打就是利用自己手中的輿論工具,給那些觀點不同的人扣上利益集團的大帽子。
四
之所以我違背自己一直恪守的不與人爭論和不寫雜文之准則,站出來寫這篇文章,除了聽不得尖酸刻薄的嘲諷與臆斷外,還有以下幾點:
第一,目前,中國股市十分脆弱,投資信心嚴重不足,究其原因,是三個沒底:對上市公司中介機構的作假心裡沒底;對股市政策沒底;對股市理論沒底。『三個沒底』是當前股市危機的癥結所在。
可中國能沒有股市嗎?中國股市能不發展嗎?既然建了它又離不開它,就應善待它,既要在股市作為虛擬經濟必會產生泡沫的本質特征下承認它,就不能置中國資本市場的歷史於不顧而一味站在對立面打擊它。中國不能沒有資本市場,資本市場是中國未來市場經濟的生命之源,我們必須要像愛護自己眼睛一樣愛護它。
第二,理論對政策的影響不可低估,政治家的決策都離不開其偏愛的經濟理論。經濟學家會影響市場,影響政策,這絕不是什麼爭寵,而是他們的天性。去年下半年以來導致中國股市撲朔迷離的一系列政策,誰敢說背後沒有一種『強力擠泡沫』的理論在支持它呢?其實,海外資本市場上著名投行之間的較量,歸根到底,何嘗不是其對市場判斷力和影響市場、影響政府的能量的一種較量,而這一能量的釋放,更多的也是通過其首席經濟學家之口和研究部門之手來完成的。一將功成萬骨枯,股市崩盤,在國情獨特、政策導市明顯的中國是有可能發生的,從目前形勢看,由於『三個沒底』,中國股市跌到1000點以下不是沒有可能,到那時,人們對『崩盤和推倒重來』也許會有新的認識。
第三,既然理論從來會對政策產生影響,那麼在事關中國資本市場前途的重大決策征詢會上,專家的選擇便十分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建立信息披露制度,公開每一位專家的觀點,使他們要對自己的觀點負責,尊重人民的知情權。
最後要強調的是,將股市大討論說成是『海歸』『土鱉』之爭,把彼此關系形容得勢同水火,我極不贊成。我曾經不止在一個場合說過,中國的改革開放從未離開過『海歸派』的支持,中國資本市場的健康發展更是如此。『海歸』人士對國際規則更加熟悉,他們將在中國入世後發揮日益重大的作用,不認識到這一點,我們將付出沈重的代價。
中國入世後,國家經濟將日益取代國有經濟,本土經濟將日益取代民族經濟,不論『海龜』、『土鱉』,大家都是本土派,我們必須轉變觀念,順應潮流,大家團結起來,早日讓中國經濟和國際接軌,早日讓中國的資本市場實現國際化。(本文寫於2002年元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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