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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脆弱年代的領導作用:對共同未來的展望』為主題的第32屆世界經濟論壇年會在紐約剛剛閉幕,來自1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3000名代表對當前世界經濟面臨的挑戰和問題進行了探討。2002年世界經濟將發生哪些變化?中國又將扮演什麼角色?帶著這些問題,記者采訪了上海復旦大學世界經濟研究所所長華民教授。
記者:進入2002年,世界經濟增長面臨了近20年來最嚴峻的挑戰。美國經濟尚未復蘇,日本經濟難脫困境,歐洲經濟增長緩慢。整個世界經濟格局會發生哪些變化?
華民:事實上,當前的世界經濟基本上處於沒有火車頭帶動的時期。我們知道,進入工業化時代以來,世界經濟增長就是中心與外圍、火車頭與車廂的關系。世界經濟增長是不平衡的,有發達國家和落後國家,只有靠中心發達國家火車頭的先鋒作用,纔能帶動車廂前行。如果都是車廂,經濟就無法跑動。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世界經濟是一種三足鼎立的格局,由美國、日本和德國這三個火車頭帶動美洲、亞洲、歐洲、乃至全球經濟的增長,這是西方市場經濟體系的黃金時代。到1988年,亞洲火車頭——日本第一個熄火了。熄火原因是日本經濟經過了高速成長期後,達到了增長的極限,這時經濟就會出現增長率下降,泡沫問題就暴露出來了。
我個人認為,一個高速增長的市場出現泡沫是正常的,市場也需要泡沫,關鍵是對待泡沫的方法。不管是出於主觀上的刻意追求,還是客觀上的被迫無奈,日本采取的方法是捅破泡沫。事實證明泡沫一旦被捅破,反而會引起市場信心的崩潰。而信心的調整需要很長時間。因此,在未來20年中,我認為日本經濟不會有太大的起色。
兩個事件消耗了第二個火車頭——德國大量的經濟力量。一是1991年柏林牆推倒以後的東西德合並。德國不僅消耗了大量財力,為了調整全國經濟,它提高了本國的利率,從而使英國憤然退出歐洲貨幣體系。二是1999年歐元正式啟動以後,馬克成了歐元的主要儲備貨幣,造成德國為了維持大歐元區的穩定,無法按國內的情況來使用貨幣政策。本來用以調整國內經濟的政策,變成了調整區域經濟穩定的政策,它的效用就沒法正常發揮了。
最後一個熄火的火車頭是美國。它的級別和能量是三個火車頭中最大的。90年代初,社會進入了一個激動人心的高頻創新階段,個人電腦、、微芯片、網絡、INTNET、電子商務等一系列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技術層出不窮,推動了美國經濟進入高速增長期。進入2000後,當新經濟從高頻創新進入成本競爭階段後,美國的優勢開始減弱。由於沒有一種新的替代的經濟增長動力,企業投資和生產下滑,美國經濟很快陷入了衰退。
記者:目前世界上經濟增長速度超過5%的國家有3個,中國、俄羅斯和印度,您認為它們是否有可能成為下一輪經濟發展的火車頭?
華民:中國、俄羅斯和印度之所以受世界經濟影響較小,主要因為它們都是大國,有龐大的內需市場。它們本來就不是靠世界經濟的3個火車頭來拉動的,也不可能長期成為其中的一節車廂。在這其中,數中國目前基礎條件最好。
沒有一個國家能像中國這樣,提供那麼大一個市場。從長遠看,中國一定會成為世界經濟的一個火車頭。問題是成為一個什麼級別的火車頭,是相對獨立的、東南亞地區性的、還是世界性的。我認為,這是一個發展的階段過程。
加入WTO和APEC會議的成功召開,都給中國創造了很好的契機,給中國是否有機會成為世界級火車頭、為地區和世界經濟做出貢獻提供了機會。事實上,中國在未來的世界經濟格局中有這樣的機會。
記者:按照傳統理論,中國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勞動力最多的產品該多生產,去出口。但在現實的經濟生活中不一樣,我們發現,很多市場需求已經飽和。中國應選擇什麼樣的產業去參與國際市場的競爭呢?
華民:這是一個關於世界經濟產業格局的問題。從總體上講,美國還是一個主要從事創新、核心技術產品的大國。歐洲以德國為中心,以資本品為主,像機床設備、裝備(包括城市基礎設備),還有耐用消費品,他們有這個基礎,有品牌、技術上優勢。而亞洲應該相互分工配合,參與消費品的加工配套市場。
中國的機會在於許多產品成本很低,沒有加入WTO前,許多市場進不去,沒有通行證。現在有了通行證,仍要吸取日本經濟發展的教訓,那就是——不要一
味追求順差。想賺歐洲人、美國人、亞洲人的錢,只出口不進口,就沒有發展空間。要避免小國心態,在獲取市場空間的時候,要去發展國際分工,加強國際聯系,形成一個雙贏的國際合作關系。
此外,在產業分工上,還要考慮價格環境的變化。加入了WTO後,原來有關稅,許多東西是我能做,人家不能做的,關稅一取消,人家進來了,就要考慮相對價格發生的變化。還有出口,原來人家要征收我的關稅,現在出去也沒有關稅了,以前很多不能做的事就可能可以做了。能做不能做,都會因為一個關稅的調整,使得經營環境、貿易條件、商品比價發生變化,因此要根據價格市場給出的信號去調整產業。
記者:這是否意味著我們應根據市場給出的信息,讓企業家去選擇呢?
華民:對。企業家們的選擇依據就是兩條:一是國際市場分工。別人有的傳統優勢的產品(如瑞士手表),有很強的進入壁壘,可以暫時不要去競爭。擺正中國的角色定位。
第二條是關鍵,就是要研究中國的供給和世界需求之間的關系。正因為中國是大國,如果大量出口某個商品,必然會導致出口價格下降,國際市場上這個商品供過於求,形成出口越多,價格越低,價格越低,收入越少,然後供給越多,再壓價的惡性循環。結果是,出口越多反而惡化貿易條件,造成貧困。因此,從一般意義上講,中國勞動力最多,機會在勞動力密集的產業。但在選擇怎樣的產業參與國際競爭時,就不僅要考慮供給,還要考慮需求。
記者:那麼在今後的世界經濟產業格局中,中國的產業定位是什麼?
華民:目前,美國的新經濟在進行結構性調整。但IT產業的需求還在擴張,畢竟它的周期還沒走完。因此,IT產業的發展趨勢,就是往成本低的地方走。以手機為例,最大的市場在中國,最低的制造成本也在中國,所以這個產品在中國的發展機會就會比較大。有這樣一個假說,IT產業將來的國際分工可能是,研究基地在美國,制造基地在中國,開發基地原來在日本(就像當初家電業的發展歷程),但現在日本走下坡路了,就給中國機會了。我們的東部沿海發達地區,能不能把開發這一塊從日本人手裡接過來。然後發展制造業,向周邊地區輻射延伸呢?
這樣,中國就能形成自己的產業梯度。上海、北京、天津、深圳等地,形成產業開發地帶。通過引進跨國公司,拷貝開發新的技術。江蘇、浙江、廣東等周邊地帶形成制造基地。樹立起『中國制造』的國際品牌。
日本的制造業旋風起於家電、汽車、照相機等消費品行業,打敗了美國。目前這三個消費浪潮已經進入增量減速期。因此,未來的中國應該去裝備全球的電腦,去生產IT產品、光盤等新一代消費品。技術在美國,市場在全球。上海在這方面更應該成為中國的領頭羊,成為亞洲地區重振IT開發產業,從美國接過IT技術的一個中心。做不了最終產品沒關系,可以做中間品;做不到唯一(onlyone)沒關系,可以做成第一(numberone)。
華民小傳
華民,教授,博士生導師。現任復旦大學世界經濟研究所所長,中國世界經濟學會副會長,上海市人民政府決策諮詢專家,上海市『十五』規劃專家委員會顧問等。長期從事世界經濟與國際經濟的教學與研究工作。1996年起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曾發表學術論文300多篇,出版專著8部,編寫教材4部。主要成果是:《轉型經濟中的政府》、《不均衡的經濟與國家》、《混合經濟中的國家與市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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