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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中國『WTO時代』的到來,一些國際跨國公司在中國的動向非常引人注目。通過對這些跨國公司在中國的活動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在過去的十幾年裡,跨國公司對中國經濟改革的取向產生了影響,而中國入世後,它們又進入了中國經濟發展前沿地帶——
跨國公司:改革開放洪流中的『鯰魚』
1992年可以說是跨國公司進入中國的一個分水嶺。在這以前的大部分年份裡,中國利用外資的主要部分一直是對外借款,曾佔利用外資總額的60%-70%。而1992年至1996年期間,外商直接投資在利用外資總額中的平均比重約為74%。導致變化的原因在於,中國政府出臺了一系列解除外商直接投資限制的新政策,大型跨國公司也結束了觀望徘徊階段,開始系統地進入中國。
因此可以把跨國公司在中國的過去分為兩個時期。1992年前為第一代,那時主要以港澳臺和東南亞華人投資為主,第二代以美日韓和歐盟國家為主。兩代外資企業很大的不同點在於市場的側重點不同。第一代的產品銷地主要是歐美市場,當時周邊地區生產成本上昇太快,中國恰逢剛剛開放,中國的低價勞動力吸引跨國公司投資,紛紛把加工地放到中國,但市場方向沒有變化。我們可以認為它僅僅是加工地的變化。第二代外資的重點是看重中國市場本身,不僅僅看重中國勞動力的成本,中國的市場已具備相當的潛力,而這些跨國公司要靠實力進軍中國市場。
出現這種變化,一是中國市場開放之初的不確定因素很多;二是跨國公司考慮中國市場本身潛力的大小問題,當時中國的消費市場表面上很大,而實際上限制很多;三是我們還有一些行業並沒有對外開放。另外是在某些領域我們執行不正常的價格體系,造成商品價格扭曲,跨國公司覺得無利可圖。進入90年代後,中國的市場價格體系逐漸理順,一些新開放的行業提供了較大投資空間,更重要的是中國近幾年持續的經濟增長使得市場潛能得以發揮。
也就是在這一段時期,在那些尖銳地感受到跨國公司競爭壓力的行業裡,『狼來了』之聲喊成一片。當時,有幾個跨國公司似乎在以摧枯拉朽之勢掃蕩行業內的原有企業。如寶潔公司,一度差不多完全佔領了中國的化妝品和洗滌劑市場,幾年時間內,它就在國內建立了10餘家合資公司。而在此之前的1989年,飲料業兩大跨國巨頭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僅僅在一年之內就讓中國飲料業幾乎全線崩潰,僅杭州一個城市,就有100多家飲料廠被迫停產。
但中國的政府和企業並沒有消極對待跨國公司的進入,相反卻在這些『鯰魚』的追逐中,自身的肌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一片『狼來了』的驚呼中,政府並沒有改變改革開放的政策,相反,隨著跨國公司的進入,政府更認識到中國企業尤其是國有企業存在的種種問題,而跨國公司在中國的表現為解決這些問題提供了現實的藍本,因此政府進一步加大對外開放的力度,同時對內尤其是國有企業進行更理智的改革,提出了國有企業戰略改組方案。另一方面,中國的國有企業也漸漸放松了對跨國公司的敵意和對抗,開始重視學習跨國公司先進的管理經驗和市場開發策略,並進行廣泛而深入的合作。
入世前:搶佔經濟發展制高點
通過觀察跨國公司在中國的動向,我們可以發現跨國公司在我國入世前已經開始搶佔經濟發展的制高點,融入中國經濟的腹地。主要表現為:
一些跨國公司把生產制造業務進一步轉移到中國。日本東芝公司從今年4月起開始在其中國的合資工廠——大連東芝電視有限公司生產數碼彩電和寬屏彩電,投資3億日元(約2000萬人民幣)添加生產線,並更新現有生產設備。屆時大連東芝的年生產能力將從100萬臺擴大到150萬臺,同時員工人數也將由現在的1200人增加到約2000人。
加大對高技術產業的投資。跨國公司越來越重視高新技術的發展,強化以高新技術為主要競爭手段。2000年5月9日,芬蘭諾基亞公司推出在北京建立一個工業園的計劃,該公司希望這個工業園區可以成為在中國制造和開發電信設備的中心。2000年8月,摩托羅拉公司宣布,在中國再次增資19億美元,用以建設天津半導體集成生產中心和亞洲通信產品生產基地。
跨國公司更重視建立零部件生產與采購網。一些公司已經投資零部件制造業,同時加大在我國的采購力度,使我國融入全球經營網絡。跨國公司提供資金、設計、標准、技術,甚至管理,在我國加工和采購零部件。典型的零部件投資公司美國亞星科公司,近年來已經在華投資了17個汽車零部件項目。
還有,積極尋找私營企業作為新的合作伙伴。過去,跨國公司尋找合作伙伴往往是我國國有企業。近年來,一大批非國有企業(私營、股份制)興起。它們具有很強烈的市場意識,已經有了在我國特殊的市場條件下競爭的經驗。一些跨國公司開始探索與這些企業合作的可能性。
另外,它們開始調整投資方式,積極開展收購兼並。迄今為止,大多數在華投資企業都是外商或者外商與中國伙伴新建的企業,或者說多數是『綠地投資』。這種投資方式由於經歷征地、建廠房、安裝設備全過程,因此周期長。又由於信息化時代產品生命周期縮短、更新速度快,較長的生產周期加大了風險。一些外商紛紛要求甚至探索國外流行的收購兼並的方式在華投資。
在華設立研發中心也成為新潮。到2000年,最少有29家跨國公司在我國設立32家獨立研究與開發機構。跨國公司越來越重視研究開發的投資,不少跨國公司把年利潤的10%投入到開發研究中去。
再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是,近年來,跨國公司強烈要求進入我國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市場。它們要求我國開放服務業領域,使其能夠進入銀行、保險、電信、物流、批發、零售、外貿以及專業諮詢領域。而且,從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已經進行了這些領域開放的試點工作。隨著我國開放服務業,外國跨國公司有可能把公司的營運管理功能轉移到我國。
WTO時代:跨國公司要做『領頭羊』
12月11日,我國正式成為WTO成員國,標志著中國經濟發展進入了『WTO時代』。跨國公司在我國的投資進一步加快,其搶佔經濟發展的制高點,成為一些專業經濟領域領跑者的形象逐漸清晰了。
日前出版的《2001跨國公司在中國投資報告》中,公布了6家著名跨國公司為應對中國加入WTO戰略調整和在華經營目標。
世界最大的汽車制造商美國通用公司宣布,中國『入世』是GE(美國通用電器公司)變成中國當地企業的好機會,計劃在服務業方面大發展,目標是5年後在華經營達到30億美元的規模。
著名的計算機生產企業IBM(美國國際商用機器公司)中國總裁周偉說:『中國擁有全球最好的數量多質量好的工程師。中國市場是全球發展最快的市場。我的目標是把IBM中國公司變成IBM公司全球10大基地之一。』IBM已經在近年裡為中國『入世』後的業務擴大儲備好了足夠的人力資源,他們將抓住中國『入世』帶來的機會,運用全球力量來為中國市場的客戶服務。
作為全球三大通信工具制造企業之一,諾基亞表示會加快與中國信息產業的融合,建立北京星網工業園。該工業園投資將達到100億元,銷售額達到500億元,創造10000個就業崗位。
韓國三星則提出了搶佔中國市場的時間表,聲稱只要中國允許,就進入中國相關領域。中國如果具備配套的環境,三星的一些業務中心也將轉移到中國,特別是電子領域的一些業務。
日本索尼公司的戰略是以中國為中心的區域性戰略。除制造業,索尼其他業務也要進入中國,如包括電影、唱片和游戲在內的娛樂產品和網絡產品,一些更新的研發項目也在籌備中。
德國西門子中國有限公司表示,他們的在華企業已經面臨全球競爭。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入世』對於我們的競爭環境沒有大的影響。可是前不久,西門子出售和關停了三家在華企業。該公司的解釋是,並非這些企業經營不好,只是因為西門子總部做戰略調整。
最近一段時間關於跨國公司的其他消息更值得關注。
由於美國及全球經濟衰退,世界最大的餐飲企業麥當勞整體利潤下降甚至出現了虧損,不久前作出了在全球關閉250家連鎖店的決定,但同時,麥當勞宣布從現在到2003年,每年確保要在中國新開100家店。此前,麥當勞已經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福建和武漢等地分別建立了培訓中心,麥當勞每一個餐廳經理都將會接受大約2000小時的培訓,學習內容包括:餐廳的營運管理知識、會計及財務、人力資源、餐廳的設計與設備的管理和安排、公共關系、市場營銷推廣、品質的控制等。
著名的電子產品制造商愛默生不久前發表聲明宣布,已收購中國電信設備制造商華為科技的子公司AvansysPower,代價是7.5億美元,而且將以現金支付完成本次交易。與愛默生前後腳,來自法國的電信設備制造商阿爾卡特,以3.12億美元現金為代價,開始控股上海貝爾。上海貝爾阿爾卡特將向中國運營商提供全面的阿爾卡特產品,並成為中國市場上最大的電信產品供應商和惟一的全面電信解決方案供應商,年營業額將超過20億美元。
從上海外國投資工作委員會傳出的消息稱,有14家跨國公司目前已完成了股份制的改造工作,有的則已完成了輔導期。不久以後,這些世界知名企業很可能會陸續在滬深交易所上市交易,中國證券市場的現有格局將發生歷史性的改變。這些企業包括柯達、聯合利華、米其林、德律風根、光明乳業、永新彩管、中橋基建、斯米克陶瓷、鑫谷光電、嘉樂股份。除了這14家企業外,上海外資委還在受理十多家知名外商投資企業的申請。
這些信息表明,跨國公司在進入傳統服務業方面,加強了對員工素質的培訓和教育,人纔培養本地化進一步加大了力度。而在新開放的敏感的服務貿易領域,跨國公司露出了迫切加入的心願,更顯示出大型企業雄厚的經濟實力和競爭趨於白熱化的狀態。在中國尚不規范的資本市場方面,跨國公司更是蓄謀已久,對中國的資本市場將帶來歷史性的深刻影響。
負面影響:不容回避的話題
上月底廣州爆出消息,樂百氏總裁何伯權宣布:他和楊傑強、王廣、李寶磊、彭艷芬五位創業者集體辭職。即將接任樂百氏總裁一職的是達能中國區總裁秦鵬。這意味著這家為國人所稱道的民族企業讓位跨國資本。
法國達能集團是歐洲第三大食品企業。近10年來,達能在中國市場展開了一系列『收購行動』:1996年收購了豪門啤酒63.2%的股權、武漢東西湖啤酒54.2%的股權和娃哈哈公司41%的股權;1998年收購深圳益力食品公司54.2%股權;2000年3月,達能收購樂百氏50%的股權。同年12月,達能參股上海光明乳業,幾乎在同時,達能又收購梅林正廣和飲用水有限公司50%股份和正廣和網上購物公司10%股份,成為中國水市場的老大。此次人事巨變,據傳與重組娃哈哈有關,達能需要進行中國業務的重組。娃哈哈今年的銷售額已經有望突破60億元大關,而樂百氏幾年來的銷售額一直在20億元左右徘徊,何伯權失去了討價還價的籌碼。
另外一條消息也鬧得沸沸揚揚。廣東科龍電器股份有限公司將其所持的20.6%的股份以每股約2.8元的價格,轉讓給位列世界三大新型無氟制冷劑供應商之一的格林柯爾。但不久即有傳媒指出格林柯爾公司總裁涉嫌學術詐騙和虛造利潤,一時關於格林柯爾是『騙子』的傳言四起,導致科龍股票暴跌。
這兩件事情的真相還有待證實,但透露出的信息卻不得不讓我們深思。樂百氏的消息告訴我們,過去我們擔心的入世後『狼來了』的盛世危言在某些領域可能已經變為現實,中國13億人口的水市場面臨被跨國公司壟斷的危險。格林柯爾的傳言至少應該引起我們這樣的疑問:入世後有更多的外企被允許參與中國企業的資產重組,如何保證這些外企不侵犯中國企業的正當利益?
實際上,早在入世前我國已有專家提出入世後如何保障中國經濟安全的問題。入世以後,最近又有專家提出,大量外企進入上海,對上海的經濟安全構成了威脅。所謂上海的經濟安全,是指上海是否具備抗衡跨國公司壟斷國內市場,損害本國權益和抗御跨國公司轉移外部風險的能力。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國家計委日前推出『十五』利用外資和境外投資規劃稱,中國利用外資的重點將實施五個轉變:即從引進國外資金向引進國外先進技術、現代化管理和專門人纔轉變;利用外資的領域將從加工工業為主向服務領域大力推進;利用外資的方式在以吸收外商直接投資為主的同時向多方式引資拓展;政府對利用外資的管理將從行政性審批為主向依法規范、引導、監督轉變。
同時,國家計委有關官員指出,我國利用外資的主要任務有以下七項:以吸收外商直接投資為重點,促進利用外資進一步發展;積極引導外商投資方向,促進國內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昇級。要適時修訂和出臺《指導外商投資方向的規定》和《外商投資產業指導目錄》;適應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新形勢,有步驟地對外開放包括銀行、保險、證券、商業、電信、旅游等行業在內的等服務領域;大力引入國外跨國公司投資和其它外資,促進國有企業戰略性改組改造;積極擴大中西部地區利用外資,促進地區協調發展;合理利用國外貸款,提高質量和效益;加強外債全口徑管理,完善外債借用還機制。
我國政府的這一舉措至少表明,我國對以跨國公司為代表的外資企業我國本土企業造成的影響不僅有清醒的認識,而且采取了客觀實際的防范措施。再樂觀一點來看,政府實際上更強調了如何利用外資促進我國經濟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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