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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年前的6月6日,代號為『D-DAY』的諾曼底登陸計劃如願以償地開闢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第二戰場。
現在,一個被稱為『E-DAY』的『作戰』計劃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當中——經過十餘年的准備,除英國、丹麥、瑞典三國之外的歐盟12國將於明年的1月1日放棄使用本國貨幣,單一貨幣歐元(EURO)正式開始流通。
眼下歐洲數以百萬計的售貨機、IT系統和銀行賬戶正在被轉換為單一貨幣。滿載著近500億歐元硬幣和150億歐元紙幣的運鈔車正在嚴密的保安措施下離開各國中央銀行總部,駛往貨幣供應中心,向各大銀行預先提供歐元。
這是歐洲自二戰以來最大的後勤動員。據歐盟委員會提供的數字,500億的硬幣總重量達到23.92萬噸,比法國著名的埃菲爾鐵塔還重24倍;而將150億的紙幣排列起來,可達194萬多公裡,相當於從地球到月球距離的5倍。這些龐大的數字只意味著一件事: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對歐元的正式流通至關重要。
事實上,歐元自從1999年1月1日起就『抽象』地存在了——從那以後,德國馬克、法郎等貨幣就結束了各自為政的歷史,歐元開始在銀行、外匯交易和公共債券等方面正式使用。在歐元區的服務與商品的價格都用歐元和成員國貨幣進行雙重標價,銷售發票也如此,以使消費者逐步適應使用歐元。由於發行歐元需要進行充分的技術准備,所以在2001年12月31日之前,歐元的實物貨幣尚不能流通,成員國的貨幣作為歐元的替代物流通。
但是影響歐元區3億多百姓日常生活的變化纔即將開始。『E-DAY』來臨之後,歐元和各成員國原有貨幣同時使用的時間被從6個月縮短到兩個月或更少。在荷蘭,則只有4個星期。
『感謝過去三年裡的准備,在明年1月的第二周或第三周,我們肯定會穩住局面。』歐盟委員會說,『但是我們現在准備的是如何打贏第一天的戰爭,變化在實物上雖然不會出現差錯,但是在心理上是不同的。』
最大難題:中小企業准備不足
在許多國家,大部分的過渡工作大概只需要一個星期,屆時所有的ATM機器都將完成轉換工作。葡萄牙和芬蘭的動作比較緩慢,但是在大多數歐元區,ATM機器應不遲於1月2日就只分發新的歐元。在這幾天後,大多數人將會把手中的大額舊紙幣通過ATM機器換成歐元。
但是對於確保消費者把手中的小額舊紙幣和硬幣換成歐元就成了一件難事。這在零售業中體現得最明顯。它的措施是允許大家用舊幣購物,同時發放新的歐元。大型零售商知道這個過程遠非輕而易舉,已開始著手讓員工參加有關培訓。然而,那些主要是現金來往的小商店,則成了對『E-DAY』准備最不充分的一個領域。
根據歐盟本月初的統計數據,在受調查的2830家歐盟中小企業中,僅有43%的企業表示對歐元來臨已做好准備。而在此前的七、八月所做調查顯示,歐盟境內僅有23%的中小企業對迎接歐元做好准備。不過,歐盟執委會在調查中也指出,75%的歐盟中小企業已開始以歐元報價,有三分之二的企業主對其企業成功過渡至歐元的能力具有信心。
歐洲各國當局承認他們低估了中小企業在這場即將到來的劇變中的重要性。在希臘和比利時這樣的國家,ATM機器設定為只發放不低於20歐元的紙幣,這就把發放5元、10元歐元紙幣和8歐元硬幣的巨大任務留給了商店。
為此,向零售商和消費者提供更多硬幣和小額紙幣的計劃正在實施當中。這個計劃有著一個神秘的代號:『潛前裝載』。主要內容就是『E-DAY』後,如何把銀行裡的歐元及時轉向需要的人和組織。在比利時,『潛前裝載』的計劃包括從12月中旬起向商店提供240歐元硬幣的『啟動套件』,同時消費者得到價值為12.4歐元的『迷你套件』。
這些工作顯然遠非一朝一夕之功。一個主要的問題是說服那些小企業主在1月1日之前准備好所需的所有新歐元貨幣,同時說服銀行向小企業主提供這些貨幣。這就意味著,在『E-DAY』到來之前的幾周就得完成這些既費時又費力的工作。
但小企業仍渴望確保他們不會因為准備不足而在經濟上蒙受損失。歐洲各國當局已設計了各種各樣的計劃來消除這種恐慌,其中的一個重點就是做更多的宣傳工作,可時間實在有限。
安全問題令人擔懮
與中小企業准備不足同樣麻煩的是,歐盟委員會得平息銀行的擔心——歐元在收銀臺裡顯然要比在銀行保險箱裡更易引起劫匪的注意。如果發生問題,在『E-DAY』到來之前,很有可能是銀行而不是零售商為此承擔責任。
事實上,盡管各國當局采取了嚴格的保安措施,那些銀行保險箱裡的歐元也遠非高枕無懮——據BBC報道,本月22日,一群持槍強盜在意大利羅馬郊區的一家銀行搶劫了約值25萬美元的歐元貨幣。三名持槍歹徒戴上婦女的假發,喬裝改扮,進入銀行。這家銀行當時正在營業。他們將五名銀行職員逼到浴室中,捆綁起來,銀行經理外出回來,即遭到兩名歹徒的埋伏,被逼就范。
而在此前兩個月,一伙武器裝備精良的歹徒搶劫了意大利港口巴裡的一個郵政儲蓄所,搶走了價值500萬歐元的硬幣(約合314萬英鎊)。意大利警方指揮人員承認,他們一想起11月份運歐元時可能會發生這樣的搶劫事件,就感到心驚膽戰。
由此引發的偽幣問題更讓人擔懮——警方擔心制造偽鈔的罪犯會利用被盜貨幣進行研究,制造歐元偽鈔,而分辨歐元的真偽對第一次使用歐元貨幣的人來說顯然是一件難事——盡管歐元紙幣在設計和印制時已采取了多種防偽措施:比如使用觸摸感和變色油墨印刷,采取不對稱透視印刷和水印,運用珠光防偽帶和全息防偽標志等等。
不過,歐盟執委會認為,這需要銀行在安全和平穩過渡之間把握平衡,因為零售商在歐元方面准備的越充分,留給銀行的麻煩就越少。
然而,即便在1月1日和2日有足夠的歐元以供使用,仍有一個潛在的障礙有待清除——轉換。像1歐元=0.787愛爾蘭鎊的匯率讓人很難憑直覺迅速作出反應。盡管最近的一項調查顯示,歐元區裡70%的居民知道自己國家貨幣與歐元的匯率,卻有64%的居民表示害怕在新歐元紙幣和硬幣流通時會遭遇價格欺騙。
考慮到主張歐元的政客們認為單一貨幣是歐洲一體化的一大象征,如果『E-DAY』來臨之際產生混亂和爭執時該是多麼尷尬。
遠懮:經濟放緩陰影揮之不去
即便以上技術上的細節都在『E-DAY』到來之前或之後的短時間內克服,人們仍有理由對歐元的前景擔懮。
一些『抽象』的顧慮至今仍未打消。首當其衝的就是歐元區的結構性僵化問題。一些金融界人士認為,歐元區存在的結構性僵化問題較之其他或大或小的經濟體系均要嚴重得多。而且問題的存在已經影響歐元區就改變做出響應的能力和效率。比如,觀察人士無法想象究竟怎樣的社會穩定目標,可以說明令失業率處於兩位數字的勞動市場和社會保障安排是適當的。
由此產生人們對歐元區是否能妥善應付貨幣聯盟所實施的調整原則的質疑。貨幣制度在很大程度上依賴內部市場的靈活性作為經濟調節機制,比如勞動、物業以至其他市場都能靈活應變,抵御突如其來的經濟震蕩。但歐元區在結構上似乎尚未充分具備這些必要的元素。因此,當匯率再不能用作經濟調整的工具,而財政政策又受到條約准則的限制時,對歐元區內差別很大的地區若進行調整,對部分地區來說或許會是劇痛。
而歐元區的金融體系現狀也值得擔懮。業界的通常印象是,歐元區的金融體系主要被銀行業把持,後者又被一小撮大型傳統商業銀行操縱。據統計,歐元區存於商業銀行的資產額,佔存於銀行、債券及股票市場的總資產額超過半數,相比之下,美國的比率只有約16%。依賴銀行作為金融中介機構的安排固然會使商業機構持續取得資金支持,有利於實現長遠策略,但近些年的形勢已然大變,股市和債市已變得更具競爭力及有效率,能迅速幫助實現商業機構的結構重整及集資目標,以應付『新經濟』活動的環境。
另一個讓人對歐元卻步的原因是歐洲中央銀行的貨幣政策。金融界人士認為,歐洲中央銀行努力抑制通脹以維持歐元的內部購買力的做法,從技術上分析是做對了,但這樣卻導致歐元外在價值大幅下降。基於歐元區是一個較封閉的經濟體系,歐元偏弱在歐元區外引起的懮慮可能比在本區的多,國際投資者對歐元的印象也肯定受到影響。
還有心理上的因素——歐元的流通能否填補成員國家對本國貨幣的自豪感。如果國民對本身貨幣缺乏這種自豪感或信心,這種貨幣便很難取得國際投資者或商家的廣泛信賴。德國的大多國民仍對昔日引以為榮的德國馬克不勝緬懷,而原來的一份自豪感並沒有自動投射到歐元身上。
在這些擔懮目前還沒有被徹底證實或證偽之前,歐元對美元匯率長期『疲軟』的事實成為了人們懷疑的唯一確實根據。盡管去年年末到今年年初歐元對美元的匯率曾上演了一波不小的上昇行情,一度讓眾多市場人士改變了原先對歐元的悲觀預測,而在『9·11』恐怖襲擊事件之後,人們一度拋售美元,使歐元對美元的匯率突破1歐元兌換0.93美元大關。但好景不長,歐元對美元的匯率即開始下挫,目前仍在0.88至0.89間的低位徘徊。而最為悲觀的預測則是:6年後1歐元=0.57美元。
歐元『偏弱』的原因並不難理解。歐洲中央銀行官員所津津樂道的『歐元區經濟受全球經濟放緩影響不大』的神話隨著惡劣經濟數據的不斷公布而破滅。尤其是作為歐元區經濟重要的引導國家德國的經濟走勢遠遠低於市場預期,德國西部的商業景氣指數已經降至5年來的低點,出現連續5個月下跌趨勢。德國聯邦銀行最新發表的11月份季度報告顯示,今年第三季度,德國國內生產總值增長速度進一步放慢,與去年同期相比增長率從第二季度時的0.6%下降到0.25%,從而使今年前9個月德國國內生產總值平均增長幅度下降到0.75%。
與此同時,整個歐元區的經濟增長也顯減速。歐盟委員會最近已大幅調低歐元區今、明年經濟增長預測,由2.8%和2.9%降低至1.6%和1.3%。市場不得不重新評估歐元區經濟的前景。一些分析師認為,目前經濟狀況還未處於谷底,『9·11』事件及美國經濟疲弱對歐洲的影響將在明年第一和第二季度中顯現。
此外,降息問題也使歐洲中央銀行本身的能力和信譽受到挑戰。與美聯儲年內一系列大刀闊斧的降息舉措相比,竭力宣稱『維持物價穩定是其首要任務』的歐洲中央銀行在降息問題上顯得遲疑、被動。為了刺激經濟增長,降息幾乎是不二之選,但是迫於通貨膨脹壓力,歐洲中央銀行又不敢貿然行事,這樣歐洲央行的利率駕馭愈加艱難,利率調控的作用與意義受到抑制。
當然,也不乏利多消息。包括國際貨幣基金、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等國際機構對歐元區明年的經濟表現預期仍樂觀,約為1.4%,高於美國的0.7%與全球的1%,加上油價走跌與通脹下滑等有利因素,市場對歐元的長期走勢仍有信心。德國的經濟前景雖仍令人懮心,但區內第二大經濟體法國最近發表的第三季度經濟增長率達到0.5%,高於市場預期。
另一利多消息來自資金流向研究。九月份歐元區間接投資資金淨流入430億歐元,顯現資金有回流跡象。
即將正式流通的歐元到底能不能擔負起加速歐洲一體化的歷史使命?人們在等待。(易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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