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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迄今為止,國內證券市場上大股東欠上市公司款項最大的一筆:25?89億元。遭遇ST,可能還不是濟南輕騎未來最大的潛在風險。最大的疑問是,輕騎集團能還得起嗎?至少在眼下看來,答案並不樂觀。
■和猴王、春都的故事邏輯一樣,輕騎似乎並無多少新鮮事。但我們願意借此和你溫習日前證監會主席周小川的一番講話:要盡快解決一些上市公司內部人控制的問題和內部人控制下的一股獨大問題。
龐瑞鋒
韓金科在等一個報告,或者說一個結論。在這個結論沒有出來之前,他以各種理由回絕記者的采訪。
韓是濟南輕騎(600698)的董事會秘書。 濟南輕騎在國內證券市場上曾擁有多項第一:我國摩托車行業的第一家上市公司、山東省第一家上市公司,同時又是摩托車行業和山東省第一家同時擁有A股和B股的上市公司。
目前濟南輕騎又擁有了一項第一的頭銜:2000年度,大股東輕騎集團對其欠款達25?89億元。大股東欠上市公司款項之巨,此前在國內證券市場上絕無僅有。6月上旬,中國證監會濟南證管辦在濟南輕騎進行了為期一周的巡檢,重點就是針對巨額欠款問題。
這個『第一』濟南輕騎顯然不想過多宣揚。在證管辦的報告出來前,韓不願接受采訪。雖然證管辦方面表示,報告和接受采訪之間並沒有必然關系,他卻以此作為搪塞的理由。事實上,當巨額欠款被媒體披露後,無論是大股東還是上市公司,都變得沈默起來。記者在濟南采訪期間,雙方主要負責人似乎都不約而同地或出國、或出差、或開會去了。
但是高達25億多元的欠款,卻並不因為這種有意無意的回避而減少。大股東輕騎集團有沒有能力償還這筆近乎天文數字的欠款,身陷困境的濟南輕騎是否會重蹈猴王事件覆轍,足以令人關注。四年欠款接近26億
在濟南市和平路上,輕騎集團總部辦公樓與上市公司濟南輕騎的樓毗鄰而居,同在一個大院裡。從1997年開始,大股東開始欠款,並最終在這個院子裡上演了一出令國內證券市場為之咋舌的巨額欠款戲。
輕騎集團是山東省重點扶持的八大企業集團之一,曾長期雄居國內摩托車行業榜首。1992年,輕騎集團獨家發起,成立濟南輕騎摩托車股份公司(即濟南輕騎),並於1993年12月在上海證交所上市,時間之早甚至超過後來享有大名的青島海爾和青島啤酒。1996年,濟南輕騎又被確定為全國首批33家B股預選企業之一,並於次年5月成功發行B股。
至少從公開的財務報表上看,大股東大量佔用上市公司資金是在輕騎B股上市以後。據濟南輕騎證券事務代表宋義纔說,1996和1997年,正是輕騎集團鼎盛時期,當時摩托車基本上處於賣方市場,大股東日子也相當好過,並沒有拖欠資金之虞。
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1996年輕騎集團還在為上B股而忙活,如果暴露出大股東佔用上市公司資金,擔心會受阻於為B股上市做審計的國際會計師,影響到發行B股。所以,B股上市後的1997年,大股東對上市公司的欠款總額一下披露出10?7億元。
此後,上市公司對大股東的應收賬款就居高不下,有增無減。1998年昇至16?7億元,到了2000年,欠款已高達25?89億元。其間大股東曾以資產置換形式還債1?44億元。如果將此計算在內,2000年底欠款額曾一度高達27億元以上。欠下這筆巨債,前後不過用了4年。
如此高額欠款,讓濟南輕騎這些年資本市場上的募集所得,加上數年的苦心積累,都拱手讓大股東拿去。據統計,濟南輕騎自上市以後,通過上市招股、配股和發行B股等,共從證券市場上募集資金16億多元,8年經營實現近11億的淨利潤。這兩項相加,也只和大股東佔用上市公司資金最高時持平。
欠債越積越多時,濟南輕騎也曾作出向大股東追回欠款的努力。2000年9月,濟南輕騎專門公告,稱『在2000年底之前,公司計劃減少5億?6億元應收輕騎集團的所欠款項』。當時截至6月底,大股東的欠款額為19?87億元。
但是2000年報顯示,到了年底,大股東對上市公司的欠款額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增至25?89億元,加上大股東中間曾償還的1?44億元,這半年之中上市公司又新增7億多元的欠款。不知是當時上市公司公告過於隨意,還是另有隱情。
對於大股東佔用資金問題,在輕騎集團負責宣傳的汪鋒只是表示,現在輕騎集團處在一種非常關鍵時期,不能就此問題接受采訪。據了解,輕騎正在准備一個據說涉及集團全局的合作。不過,25?89億元的巨額舊賬款還沒有拎清前,不知道大股東如何展開新的合作。改制不徹底並非主因
關於欠款形成原因,濟南輕騎也曾予以解釋:『主要由於本公司設立之初屬於部分改制,產品配套、產品銷售、貨物采購等業務多年來一直要依靠輕騎集團進行,致使本公司與輕騎集團關聯交易額累積較大。』
濟南證管辦上市公司監管處趙樹元處長也發表看法:『大股東能欠上市公司這麼多錢,就是因為當初企業改制不夠徹底。當時他們實際上只相當於將幾個生產車間剝離出來,進行上市。』
這確實是形成欠款的重要原因。1992年,輕騎集團進行股份制改造時,只是將其下屬的三個核心分廠????發動機廠、第一總裝廠和第二總裝廠進行重組改制後上市。其他如原材料采購、產品銷售等仍然保留在輕騎集團手中。因此在濟南輕騎上市後,與大股東的關聯交易極為頻繁。
巨額債務的形成大致過程是,上市公司生產產品,交給大股東銷售。但是銷售款卻沒有回籠給上市公司。上市公司再將產品交給大股東,如此反復,濟南輕騎對大股東的應收賬款越積越多。
趙樹元表示,在當時的國有企業中,這種部分改制上市的現象相當普遍。但是據了解,在山東省的上市公司中,大股東佔用上市公司資金達到億元級的就幾乎沒有。但是濟南輕騎卻暴露出高達25億多的欠款,部分改制顯然不是根本原因。
『根源就在於大股東與上市公司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濟南輕騎的一位熟悉內情的人士表示。據了解,濟南輕騎上市後,很長時間上市公司與大股東之間都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直到1998年,張家嶺一直既是集團的董事長,又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張是輕騎集團的元老級人物,後來因為輕騎集團違規炒股,辭去在上市公司的職務。但是濟南輕騎的董事長和總經理任命權仍然操控在集團手裡。
直到2000年度,這種集團與上市公司之間的交叉任職關系仍然沒有多大改觀。僅從濟南輕騎的2000年年報中,就可以發現,時任董事長的楊仁發,同時又是集團的二號人物???常務副總裁,總經理李樹意是集團的副總裁,常務副總經理王為是集團的常務董事兼總裁助理,財務總監陳月華則是集團的董事等。
上市公司董事會中,7席之中輕騎集團佔了5席。董事會的意志實際上就體現了大股東的意志。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纔會發生欠款本已十分巨大,但上市公司並不忙於追討,卻仍然將產品交給集團銷售,從而導致欠款更加巨大。
人員任職都沒有分清,想在資產上分清自然很難。在今年年初,為了貫徹『三分開』的原則,交叉任職現象已大為減輕,但濟南輕騎的有關人士表示:『名義上分清楚,並不表示實際上已經分清楚。』
這種情況確實存在。記者采訪濟南輕騎,並沒有感受到上市公司方面要追回巨額欠債的迫切心情,而且也未聞雷厲風行的催討還款措施,得到的更多是推托、搪塞之辭。遭遇ST:取決於大股東的還款力度
與大股東佔用上市公司資金逐年上昇相比,濟南輕騎的業績卻是連年巨幅下挫,並似乎呈現一種反向的同步關系:欠款上昇越多,業績下滑越大。
1997年,濟南輕騎的主營收入曾達到過33億元之巨,淨利潤達4?3億元。1998年濟南輕騎開始明顯滑坡,只有19?5億元。到了1999年和2000年底,主營業務收入已經下降到9億元和5?4億元。2000年底的主營業務收入只比1997年的淨利潤略高而已。三四年之間,業績下滑之大,令人吃驚。
在濟南輕騎的年報裡,將原因主要歸結為市場因素,認為是因為摩托車價格大幅下滑,『摩托業行業競爭日益虧損,最終導致虧損的局面』,絲毫沒提大股東拖欠一事,對於濟南輕騎生產和經營帶來的影響。濟南輕騎的一位內部人士承認,2000年度國內摩托車行業上市公司絕大部分出現虧損,正說明整個行業的不景氣。
但是他認為,大股東長期拖欠上市公司資金,對於濟南輕騎影響至深。銷售回籠的資金被大股東佔用,造成資金短缺,濟南輕騎根本無力進行大的市場推廣工作,新車型的推出也步伐緩慢,從而在嚴峻的市場中更加被動。
此外他表示,企業經營管理層的頻繁變動是導致業績巨幅縮水的重要原因。變動的背後,當然是大股東的力量在起決定性的作用。1998年後,輕騎集團的董事長也辭去了兼任的濟南輕騎總經理之職。其後3年時間裡,在這一職位上,已走馬燈似的先後走過楊仁發、李國山、李樹意和王為。其中李樹意已是二度出任。如此算來,三年之內相當於換了五屆『內閣』。李樹意的經歷頗為曲折。在濟南輕騎內部,李被認為經營管理能力出色。目前,他已是二度出任濟南輕騎的總經理。據了解,1999年,李樹意首次出任總經理。李上任後,當時已經走下坡路的濟南輕騎在李的治下,曾一度有好轉趨勢,資金回籠、產品銷售都勢頭良好。
但是李最後還是被大股東主導的董事會換下,由別人接任。據其內部人透露,換掉李的原因,是大股東覺得在李的掌控下,對濟南輕騎漸有控制不了的趨勢,最後決定換將。
換人後,剛有起色的濟南輕騎形勢復又轉壞。2000年度濟南輕騎不但沒有遏制住業績下滑趨勢,反而進一步加大。不得已,最後大股東決定,在今年還是重新起用李樹意。如果閱讀濟南輕騎的公告內容,除了關聯交易外,可能就數企業經營層的變動公告居多。
據了解,李樹意在今年初重新出任後,目前濟南輕騎在業績上已頗有起色。宋義纔表示,估計今年濟南輕騎的主營業務將恢復到1999年的水平,即將達到9億元左右。倘若如此,已經大大高於2000年底的5?4億。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這將是濟南輕騎在經過連年下滑後,首次遏制頹勢。
從去年7月底開始,濟南輕騎已經建立起了自己的銷售渠道,希望從根本上堵住大股東佔用資金的通道。至於今年能不能扭虧,宋義纔表示,這將取決於大股東還款的力度。如果今年不能扭虧,等待濟南輕騎的是被ST的命運。三年還清債款?
遭遇ST,可能還不是濟南輕騎未來最大的潛在風險。現在面對高達25?89億的巨額欠債,最大的疑問是,輕騎集團能還得起嗎?如果償還不起,曾經是中國摩托車行業的先鋒的濟南輕騎,會不會等來和猴王A同樣的命運?
擔心並非是杞人懮天。在2000年度的年報中,山東正源信和會計師事務所針對濟南輕騎應收賬款數額巨大,出具了持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正源信和是山東省最大的會計師事務所,每年負責十幾家上市公司的審計工作。
『欠款額都達到20多億了,我們沒法不出具有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該事務所董事長、注冊會計師王傳順說,『因為我們無法對大股東資產情況進行審計,無法取得充分的證據,來證明這些欠款是可以收回的。』
由於集團欠上市公司的錢每年增多,王據此推斷,認為大股東還款能力存在問題。他表示,根據以往的經驗,像如此高額的欠款,上市公司想完全收回是很困難的。
針對這份審計報告,濟南輕騎也作了說明,稱『中國輕騎集團目前經營穩定,擁有資產150億餘元』,認為不存在收不回的風險。從表面上看,這種說法似乎也成立。記者在輕騎采訪時,發現院子裡停放著一輛加長的卡迪拉克。後來知情人透露,這是張家嶺幾年前的座車,現在他的座車已經換成了一輛奔馳S600,輕騎似乎仍然財力十足。
但是據記者調查,曾經如日中天的輕騎集團目前債務纏身,陷入困境。據了解,僅欠銀行貸款,輕騎集團就有幾十億之巨,目前銀行已經基本上不再向集團貸款。
據在集團負責宣傳的汪鋒透露,目前輕騎集團的資產負債率在70%左右。但實際上,情形要比這更糟。據近期一位接觸到輕騎集團財務報表的人士透露,目前輕騎集團實際淨資產只有10億元,資產負債率在93%以上。即便是輕騎內部人士也承認,這個報表數據可能還是過於樂觀。
據濟南輕騎證券事務代表宋義纔介紹,目前上市公司和大股東就還款事宜已經有了基本思路。濟南輕騎希望大股東能將持有的新大洲和輕騎海藥股權全部轉讓,如此可以抵銷6個多億的欠債。
但是據記者了解,輕騎集團持有的新大洲和輕騎海藥股權,由於輕騎集團大量欠債,基本上都被質押出去或被法院凍結。將這些已經進入他人掌控范圍內的股權拿來償債,不知輕騎集團將如何運作。
為償還巨債,據有關人士透露,雙方還曾設想,將輕騎集團在濟南輕騎中的國有股轉為法人股????這也是當前『國有股減持』的思路之一,然後將這些法人股注銷,達到還債目的。目前濟南輕騎擁有國有股近4億股,按每股淨資產2?79元計算,可以抵債十幾億元,濟南輕騎還可以因此縮小股本規模。
這當然是一種如意的算盤???犧牲掉國有利益,讓大股東欠上市公司的錢最終由國家承擔,但前提是必須獲得有關部門的批准。
為這次償債,集團方面計劃用3年時間,還清25億多的債款,今年則計劃還10億元。但按照目前的還款思路和輕騎集團的處境,很難令人相信輕騎集團能夠做到這一點。目前這種還款方式???資產抵債,並不能解決困擾濟南輕騎現金流嚴重匱乏的現實問題。
記者曾就輕騎事件采訪濟南證管辦,趙樹元處長承認,大股東掏空上市公司的現象已經引起了他的關注,但是他又有些無奈:『我們只能監管上市公司的行為,又管不了大股東,所以我們現在就是盡量敦促上市公司討債。』
他的副手孫培國表示,在今年三四月間,證管辦已經向輕騎集團欠上市公司巨額款項一事,向濟南市政府上報,『當時我們提出,要警惕出現第二個猴王事件。』輕騎集團是濟南市屬國有企業,大股東與濟南輕騎之間的巨額欠款如何了結,濟南市地方政府的意志將不容忽視。(摘自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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