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個月末,北京的輿論又一次爆出密集的批評聲,一位經濟學家在一次公開談話中發表了他對中國房地產現狀的一些見解,這招致許多分析師的不滿,分析師們對他進行了嚴厲的抨擊和駁斥,這種情況眼下還沒有獲得好轉。
3月30日那天下午,中國宏觀經濟學會祕書長王建在北京一家網站表示,中國大城市的地價和房價仍會處於強勁上漲的狀態,他肯定地說,北京、南京和上海的房價還要漲,因爲土地不夠,“中國大城市地價十年漲三倍,城市中心地價漲不止三倍”。
這位經濟學家還呼籲,政府應該在未來5年間投入5萬億元用於廉租房建設,他相信這樣做可以解決許多人的住房問題。不過,他要求不要打擊房地產泡沫,認爲政府應該瞄準有效需求,解決有錢人的需要,“有錢的就讓他去買,買的過程就是釋放需求的過程。”
不受歡迎的觀點
52歲的王建畢業於中央財經大學的前身中央財政金融學院,曾爲沿海地區的開放建設做出過理論貢獻,不過,這並沒有令他在一些分析師和公衆那裏獲得好感。
一年以前,王建在南京的一次講座上說,房價不僅要漲,還要猛漲!他說,保守地說,今後10年,無論上海、北京還是南京,房價要漲三倍;大膽地說,10年要漲5倍以上。當時南京有媒體說,參加這次講座的企業家爲王建的“驚人之語”感到興奮和遺憾,興奮是聽了一次有水平的講座;遺憾是沒有多買幾套房子。
他的這番話令許多人感到不適,他們認爲他是一位完全脫離民衆的精英,甚至懷疑他與房地產商有所勾結。王建在4月初與本報記者談起這件事情時,也承認當時有很多人不滿意,網上罵得很厲害。
儘管這樣,在上個月的那次談話裏,王建還在堅持一年前的觀點,他認爲,過去數年間,上海和北京的市場情況正不斷印證他的觀點,他對本報記者說,上海眼下的房價漲幅超過北京一倍多,市中心有8萬多/平方米的房子出現,“你說漲了幾倍,早超出三倍了。”
他還說,去年北京的四環以裏基本沒有新開的樓盤。“今年120多個樓盤四環以裏的只有9個,但是有多少人想在四環以裏買房子?”
王建認爲,從今往後看,地價和房價只會漲,而且這種漲幅不可能掉下來。因爲房價上漲主要是地價帶來的,土地少,顧了吃飯就顧不上建設,況且,中國的人口高峯還沒有到來,再增加兩億人,土地矛盾會越來越緊張。
王建還認爲,在改革住房制度過程中一直存在一個缺陷,就是沒有一項明確的強硬規定,將土地規劃用於廉租屋建設的慣例固定下來,以至在許多年間,政府只將土地拿出來蓋商品房,走的無一例外是讓居者有其產的路子,這在發達國家也是沒法解決的事情。
他說,應該建設一些租金在幾十元水平的廉租屋,前提是,國家不要賺錢,批土地時不要收取土地費,通過讓開發商賺錢來調動他們的建設積極性。或者,政府幹脆自己出錢,讓建築商承建,把開發商這一環節略掉不計。另外,王建說他一直爲主張不要打壓泡沫而努力,在一些內部研討會上,他和一些領導進行過溝通,也寫過這方面的文章。
分析師水木周平公開駁斥王建的觀點,他認爲,王建作爲一個國家級的專家,是在有意製造這種瘋狂的言論。他說,目前北京市年薪達到8萬的人只佔5%,是中高收入者,除去生活成本,他們在五環內按揭一套100萬的房子(也就100平方米建築面積)也需要還貸15-20年。如果漲上三倍,就意味着北京市中高收入者需要按揭45-60年才能購買一套五環內的房子。
“城市人口也是在不斷的新老交替,所以土地資源絕對不可能出現真正的長期性稀缺。”水木周平說,漲三倍不僅沒有任何依據,而且地價上漲本身就是對國家經濟健康性的損害,國家不可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水木周平說,雖然房價目前很高,但房價再漲或者猛跌都不是什麼好事。房價如果暴跌,銀行的資金黑洞就會浮出水面而且無法填補。
而房價繼續成倍上漲,那就意味着銀行的資金黑洞還在擴大,或者說政府通過控制土地在託市,這會形成一種高物價低消費的局面,造成中國城市化進程的減慢甚至停滯,使中國經濟發展退步,所有的行業都會因此而大面積衰退。
水木周平說,“我只能這樣認爲,要麼是他(王建)太無知,可是無知怎麼又能當上專家呢?要麼就是拿了開發商的好處在昧着良心說話。”
專家的分歧
另外兩位分析師:廈門大學不動產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郭曉武、北京聯合大學應用經濟與管理研究所研究員杜兆勇顯然也與王建存在分歧。
郭曉武說,預測地價要漲多少倍就像前些年有人預測房價要下跌百分之多少一樣,沒什麼任何實際意義,“他們應該更多關注造成地價上漲或下跌的基本動因。”
顯然,郭曉武並不認同王建將中國的實際情況與國外進行比較,他認爲這種比較雖有助於研判經濟的未來走勢,但不能僅“憑此下論斷”。因爲,不僅中外國情差異太大,就土地價格而言,不可預測的因素也有很多。
他說,由於中國城市土地是國有的,因而政府擁有土地定價的絕對控制權,也就是說,土地這個經濟要素不是完全市場化的。地價的起伏應該與經濟發展以及居民收入水平相協調,明智的政府是不會對嚴重脫離經濟發展與收入水平的非理性地價坐視不管的。
至於王建呼籲政府無償投入5萬億並免費出讓土地維持廉租房建設,郭曉武說,這不現實,政府負擔不起用於廉租房以及經濟適用房建設的土地開發以及拆遷、配套等費用,同時,“開發商不是慈善家,沒有義務學雷鋒。”
此外,由於住房保障制度的建設需要地方財政的有力配合,但是地方財政缺乏相應的財權,因此地方政府不願意、也沒有能力給予響應。
郭曉武還對王建“不要打壓房地產泡沫”的主張提出批評,他說,政府應該在市場失靈的時候對市場行爲進行必要的干預,以維護市場秩序、促進社會整體福利。如果各種通行的指標都顯示房價已經脫離了經濟發展與居民收入水平的實際,政府就不能對房地產泡沫坐視不管。
杜兆勇則認爲王建的看漲見解忽視了壟斷要素,政府對土地有着絕對的壟斷主導權,從這一點來看,“中國大城市地價10年漲三倍是可能的,但這隻能是壟斷的結果,後果是十分嚴重的。”
他說,地產業不可以天天揀黃金,目前的漲幅不是市場表現。如果是在自由競爭狀態下,不可能有一個產業永遠是朝陽的。
和郭曉武及水木周平的觀點近似,杜兆勇也認爲王建呼籲政府直接投身廉租房建設是個天真的想法,不切實際,沒有歷史根據,也是非常有害的,“要萬分警惕政府濫用權力”。
建設部在不久前通過調查已經掌握了一項數據,他們表示,中國有近70個城市沒有建設廉租房,杜兆勇認爲,這種尷尬是政府失靈和市場失靈、社會失靈的三重表現。他說,政府可以通過控制‘徵稅權、禁止權、處罰權、交易成本’來調節市場或社會,而絕不可以直接現身市場或社會充當‘好人’,這樣只能造成更大的浪費,“政府投錢讓開發商建設是個徹底的噩夢!”
杜兆勇也不認爲政府對於房地產泡沫應該袖手旁觀,相反,他認爲,政府可以用控制按揭貸款、收取交易稅等手段,使炒家增加成本。
面對這些分歧,王建對本報記者說,他的觀點現在以及很長一段時期會不被認同。他說,之所以受到指責,是因爲人們聽到房價漲幅論,會產生不利己就不滿的傾向。
水木周平則說,王建的言論是給本來就坐在火山口上的中國經濟火上澆油,是在“禍國殃民”。
他說,我們需要本着實事求是、治病救人的方針,找出市場的問題所在。金融黑洞已經出現,房價又不能降,又要加快城市化建設,就要加以協商解決,“而不是人爲哄擡房價使問題進一步加劇,否則後果將會極其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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