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請call我!』『請復機××××。』不知道這些熟悉的話語能否開啟我們塵封的回憶。在小靈通、拍照手機、音樂手機不斷衝擊我們視覺聽覺的今天,尋呼時代已經宣告結束——如同人類的生老病死一樣,曾經風光一時的尋呼業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2005年底,信息產業部傳出風聲,聯通退出尋呼業的申請已經被批准。有人揣測今年年初,聯通的百萬用戶就將被清退了。
從1984年正式進入中國,到上個世紀90年代末達到高峰,再到目前BP機近乎銷聲匿跡,按照生物學的觀點,尋呼業在中國22年的發展史正好是一個人從出生、成長、壯年到衰老再到逝去的周期。
『尋呼小姐』的BP年代
早上,袁媛從公車上跳下來,邊跑邊看表匆匆進了大廈。8點20分,她在電梯裡舒了一口氣。這是1997年,袁媛18歲,在百思特漢字尋呼臺工作。BP機,時尚新潮的詞匯,每當公共汽車上有『嘀嘀嘀』的聲音,好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翻看自己的呼機,袁媛會和其他人一起投去羡慕的目光,好幾千塊一臺呢,她可買不起。但是『尋呼小姐』的稱呼讓她在自己的朋友圈子裡過足了癮。袁媛學歷不高也沒有工作經驗,是甜美的聲音和熟練的打字給了她這個工作機會,雖然每天三班倒的工作有如打仗,她依然倍感幸運。只是偶爾在緊張忙碌工作的間隙,袁媛會想想:什麼時候自己腰間能別上BP機呢?
來到公司機房,袁媛換上了深藍色的大褂和拖鞋。同事看見她來接班趕快敲完一串號碼站起來,袁媛剛一落坐就開始接線。每天交接班都這樣匆忙,她甚至顧不上說一句『早上好』。這個100多席位的機房裡,袁媛每天要接上千個電話,一個月完成3萬個的呼叫任務纔可以拿全額工資,每超出一個呼叫提成1塊錢,但是如果打錯一個字就要罰5塊錢。說是戰場,毫不為過。工作狀態的袁媛,就如繃在弦上的箭。如果一個地名、一個小數點弄錯了造成麻煩,嚴重的這個月就白乾了。
在尋呼臺,袁媛度過了新鮮、風光也繁忙的一年,1998年她下決心離開這個行業。尋呼臺練就的耐性和高精確度、高速度的打字,使她很快找到一份快遞公司的文員工作,那時候幾乎所有的文職崗位都搶著要她們尋呼臺工作過的人。很快,袁媛擁有了一臺屬於自己的BP機,2000塊錢、服務費380元一年,她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袁媛離開了,她的不少同事依然留了下來,而在另一家尋呼臺工作的表姐也一直乾到了2002年。那時1500元的薪金已經顯得不那麼誘人了,每月的呼叫任務也越來越難完成,當表姐盤算著離開公司的時候,袁媛已經擁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機,BP機被她從腰間取下來。這一年袁媛正式告別了尋呼年代,表姐緊接著也辭職了。
誰還在用尋呼機?
在移動電話普及率達到每百人29部的時代,尋呼業大勢已去是不爭的事實,隨著手機數據增值業務的日漸興盛,對一般用戶來說尋呼機早已失去使用價值。在手機和小靈通的緊逼下,尋呼業是否真的已沒有生存的空間?在采訪中記者發現,在退市不可避免的前提下,尋呼業並非一無是處,目前它依然保留著一片狹小的發展空間。
據了解,在北京和一些大中城市的五星級酒店,尋呼機作為內部通訊的重要工具被廣泛使用。北京東方君悅大酒店工程部副總監呂先生告訴記者,北京幾乎所有四星級以上的酒店都在使用尋呼機,部分三星級乃至二星級的酒店也在使用。由於客房服務人員位置不固定,通過群發信息便可以最快的速度傳達重要指示或者就近調配人員。例如酒店貴賓組通常需要4到40個迎賓人員,在貴賓到達前調集他們到大堂,尋呼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
相對於手機而言,尋呼能夠做到群發而且費用低,除了一次性的購置投入,每年只需要很少的維護費用。內部尋呼系統已經不再需要借助尋呼中心服務,企業的局域網內直接在電腦輸入文字信息就可以有選擇地呼叫不同部門的工作人員。呂先生認為,除了酒店服務行業,許多員工位置流動大的行業也在應用這一技術。
北京四靈通科技有限公司李真為經理告訴記者,現在軍隊系統正在恢復使用尋呼機,由於軍隊是帶有很強保密性的特殊部門,將不允許使用手機作為通訊工具,尋呼機會取而代之。四靈通還針對一些客戶的意見,研發了企業尋呼中心系統,計劃2006年投入市場。
據說在美國等地尋呼業逐漸轉變為特定的信息服務業,向用戶提供指定的股票、交通、車輛救援等信息服務,同時針對企業級用戶的需求,提供呼叫中心等業務。可以說尋呼市場沒有消失殆盡,而是在適合它生存的一定領域中將繼續延續著生命。
1982-1989年 一出生就備受追捧
Bell Boy!1948年的美國貝爾實驗室,一個後來被叫做無線尋呼機或者BP機的小黑匣子誕生了。經過了在美國和歐洲市場的大紅大紫,它飄洋過海來到亞洲,開始了東方掘金之旅,上海是它搶攤中國的第一站。1982年,香港星光傳呼機公司首先看准了內地的尋呼荒漠,在7月份與上海市郵電管理局簽訂了協議,無償提供設備在上海建立無線控制中心。第二年上海市無線電管理處在南京東路七重天賓館設立無線尋呼中心,2臺苹果牌微機是當時的全部家當,但在市區,有5部60至80瓦高頻發信機為它護航。在同年召開的上海全國運動會上,30位五運會的工作人員成為了中國尋呼機歷史上的第一批用戶,當時尋呼機的服務半徑只有區區25公裡而已。
1984年1月無線尋呼中心搬到茂名路錦江飯店後稱長樂臺 後,尋呼機正式開始步入社會。由於適合外出流動人員使用,首批1600臺尋呼機很快一銷而空,年底用戶便達到了4000名。後來,上海郵電通信開發服務總公司從國外引進了新一代的數字式無線電腦傳呼系統,第一次把服務半徑擴大到50公裡。由於在上海初獲成功,無錫郵電局於1985年建立尋呼臺,尋呼機在外地有了新家。
1990-1992年 進入『漢顯』時代
『你好,MOTOROLA!』這是上世紀90年代初曉雯和朋友們打招呼的口頭禪,她們都喜歡這個稍微有點拗口的發音。剛剛畢業的曉雯和朋友們人手配備了一部摩托羅拉尋呼機,盡管只是數字機,卻總讓她們感到興奮,因為當傳呼聲響起時,別人老會送來羡慕的目光。畢業之後到找到工作的那段時間,除了等用人單位的呼叫之外,曉雯乾得最多的就是不停地更換呼機的提示音,就好像現在的年輕人隔三差五更換手機鈴聲一樣。
1991年11月15日是中國尋呼業的轉折,上海率先在150MHz頻段上開通漢字尋呼系統,讓BP機上一連串空洞的符號變成了生動的文字。小小的尋呼機變成一個富有創意的舞臺,使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更加密切。漢顯機一經面世就受到了用戶的青睞,1992年春節北京126尋呼臺每小時尋呼甚至達到了1萬次以上,大家都不會忘記那個小匣子裡曾經裝滿了朋友的祝福。
1993-1998年 要致富搞尋呼
1993年郵電部出臺第55號文,社會經營單位獲准進入電信業務市場,尋呼市場至此全面開放。『要致富,搞尋呼。』像羅樂(化名)一樣,懷著掙錢的夢想殺進尋呼業的人不在少數。
由於競爭的人太多,著名的地安門尋呼一條街沒能為羅樂提供一塊棲身之地。但這並沒有打擊他的熱情,在投資10萬元之後,羅樂終於在東城區的某個角落找到了一展拳腳的地方。『後來我纔發現,改頻纔是最掙錢的!』不同頻段的呼機信號存在著差異,所以價格各不相同,但一般人很難拿到信號最好的呼機。為了提高零售價,不少人學會了為呼機改頻,羅先生也不例外。『其實改頻很簡單,加上有尋呼臺的哥們幫忙,我很快就上路了。』呼機的風行加上熟練地掌握了改頻技術,幾年下來羅樂掙了100多萬——這在當時絕對不是小數目。現在提起那段生活,他還是會沈浸在幸福的回憶中。
市場的開放也使得眾多尋呼臺和生產商雨後春筍般出現。摩托羅拉公司無疑是當時呼機制造商的老大,國內市場佔有率曾經高達70%以上。為了滿足市場對時尚的需求,摩托羅拉大量開發了新款式,並形成了眾多系列,例如摩托羅拉進取型、時尚型、袖珍型等。國際廠商使盡渾身解數,國內廠商也毫不示弱,1993年5月,波導自行研發了中國第一臺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中文尋呼機,1995年,他們又自行研發成功中國第一臺股票信息機。波導成功殺入市場,意味著國內民族企業在呼機市場的崛起。
1998-2000年 股票機成最後的瘋狂
作為尋呼機的衍生品,股票機在1998年還相當暢銷。當時的馬民是北京一家私營二手車公司的老板,那時候電腦還很稀罕,上班的人炒股票只能看報紙、打電話查詢報單。1998年他買了一款帶K線圖的凱奇股票機,屏幕是漢顯的三倍,實時行情、漲跌幅和K線圖,還能設置自選股,是當時最棒的一款,1800元一臺。馬民買賣股票時全靠它提供信息,股票機成了馬民的寶貝。
就在尋呼機逐漸退出人們視野的時候,2004年上半年的一撥行情讓股票機再度受捧。但從現在來看,這也是尋呼業逝去之前最後的瘋狂,畢竟一件產品不能完全依托風雲變幻的股市而生存。在手機被賦予了更多的內容的時代,手機上網、手機炒股早已不算什麼新鮮的話題,而隨著資費的進一步下調,智能手機總有一天會將殘餘的股票機『趕盡殺絕』。
1999-2001年 江湖最後一個大佬
從1999年信產部拆分中國電信開始,尋呼的命運開始由中國聯通掌控。2000年聯通吸納融合了國信尋呼後成立了無線尋呼事業部,這個新部門在同年7月與聯通尋呼有限公司實現了整合,並成為在美國、香港兩地上市的中國聯通股份有限公司的一部分。當時中國聯通尋呼在全國擁有網上用戶近4500萬,市場佔有率超過60%,聯通成為了中國尋呼業上最後一個大佬。
雖然聯通成為了業界老大,但這無法抵擋整個尋呼產業的滑坡。『生意慢慢就不如以前了。』一直經營公用電話的老陳,在某個程度上也見證了尋呼業的衰敗。『以前我擺4部電話都不夠用,還經常有人排隊呼別人機。呼完之後他們也不急著走,得等著別人回電話啊。』盡管生意每況愈下,但老陳還是沒有放棄公用電話,現在的他是一家長途話吧的老板。如果一件曾經愛不釋手的東西閑置了,那肯定是『新寵』出現了。
2002-2005年 最後一個運營商撤了,用戶怎麼辦?
2002年時任中國聯通無線尋呼事業部副總經理的於英濤曾認為中國尋呼用戶將穩定在2500萬的規模,但恰恰是在這一年底,2500萬用戶量的底線被無情擊穿。每年1億左右的虧損讓中國聯通變得一籌莫展,於是去年3月,聯通向信產部遞交了退出申請。到現在為止,北京聯通僅在方莊保留了一個辦理尋呼業務的營業廳。
中國聯通退出尋呼業,剩下百萬用戶不知何去何從。按照聯通的打算,是希望發展尋呼用戶為手機短信用戶,並且『要對「尋呼用戶轉移到手機短信上」給予最好的服務和合理資費』。聯通的工作人員說:『我們將采取轉網和清退餘額的方式解決現有尋呼用戶的問題,不排除強制清退的可能。』然而,這僅存的百萬用戶是不是能順理成章地接受這些安置呢?
目前仍使用尋呼機的用戶,大多是低端消費者,費用低是他們選擇尋呼機的惟一理由。另外因為聯通提供的財經新聞、股票等信息而保留尋呼機的一小部分用戶,基本上對呼機的態度也是可有可無。聯通能做的就是讓用戶們自生自滅的同時,采取清退餘額甚至給予一些補貼的措施。至於能不能讓所有的用戶都滿意,還沒有人可以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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