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伊利股份的董事長鄭俊懷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曾鏗鏘有力地說道:“我願爲伊利再幹十年!”
現在,他的這個願望恐怕很難實現了。
傾情付出
1983年,鄭俊懷被調到呼和浩特的回民奶食品廠,當時這還是個日產量僅10噸的小型乳品企業。鄭俊懷在這裏開始了他和伊利的故事,故事開始時鄭俊懷是奔波的、卑微的。
有一次在滿洲里參加內蒙古全區的乳品會議,會上有一項安排就是參觀邊境的國門。但這並不是每個企業都有機會,組織方只爲一些大企業安排了參觀,而鄭俊懷和一些小企業的領導沒有被列進去。後來得知這一消息,鄭俊懷他們很不甘心,就一起到會務組也要求參觀。但是組織方已經沒有車輛,最後勉強找了輛拉煤的卡車把他們送了過去。回民奶食品廠廠長鄭俊懷坐着那輛沾滿煤灰、破破爛爛的卡車,但能夠參觀國門他還是滿心歡喜。
鄭俊懷在伊利的二十年,是奮鬥的二十年。
他一手把伊利養大。鄭俊懷在伊利進行過多次改制,從三項制度改革到股份制改組,每一次都要忍受很大的壓力。在進行股份制改革的時候,由於政府方面對此分歧很大,特別開了一次市長辦公會。鄭俊懷說自己那次做好了辭職的準備。“我當時坐在桌子前,心想,話已經說出來了,沒有退路了,如果領導不同意,我就只能自謀職業了。”股份制成功實行後,原來固定資產40多萬元、年利稅不足5萬元的小廠發展成爲全國大型乳品集團,淨資產增長了118倍,銷售收入增長了79倍,利潤和稅金分別增長了69倍和135倍。
1996年伊利股份上市,成爲全國乳品行業第一家上市公司,並在此後連續多年入選最具發展潛力上市公司,並位列上交所樣本股。2003年,伊利主營業務收入達到62億元,乳製品銷售額位列全國第一,企業淨利潤近兩億元。今年前三季度,伊利分別實現主營收入和淨利潤68億元和2億元,同比分別增長41%和26%,每股收益達到0.53元。鄭俊懷雄心勃勃地表達了要在2010年進入全球乳品20強的目標。
用鄭俊懷自己的話來說,他的酸甜苦辣、大好年華都貢獻給了伊利。
鄭俊懷對待伊利完全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他多年來出差一直是坐經濟艙,記者年初採訪他時,他還和自己的祕書同住一個標準間,他說他經常是和董祕或其他人一起住,目的是爲了“省錢”;伊利的人都知道他是個“節儉”的人,出國經常只吃一個匹薩,在國內常常也就是以一碗麪打發一餐飯。鄭俊懷二十年來有個習慣,每天六點鐘起牀,鍛鍊一個小時,八點鐘準時就到了辦公室,他的身體非常好,很少因身體原因耽誤工作。除了工作他幾乎沒有別的娛樂。他說“我惟一的追求、人生惟一的目標就是把伊利發展壯大,希望我退下來的時候,我離開人世的時候還能看到伊利的發展。”說這話時,鄭俊懷非常動情。
一敗塗地
但鄭俊懷一定沒想到,無論他多麼愛伊利,無論他付出了多少,伊利都不可能是他的孩子。鄭俊懷付出了全身心的努力,他自己得到的是什麼呢?
在普通人看來,鄭俊懷應該算是名利雙收。
他從一個被人瞧不起的小角色變成了受人尊敬的著名企業家。1998年的時候,鄭俊懷又去了一次滿洲里,這次,滿洲裏市市長用自己的豐田450接待了他。鄭俊懷最愛給記者講的,是他貧苦的出身和母親養育自己的不易,像很多有了尊嚴的人一樣,他也許覺得這些更令他富有人情味兒,這是一個成功者的典型心態。
2003年年報顯示,鄭俊懷所持伊利股份爲75316股,另外,伊利金額最高的前三名高級管理人員的報酬總額爲512萬元。鄭俊懷曾經向記者表示,他現在的薪水比起二十年前要“高多了,我很滿意,很滿意!”
但對於締造了一個王國的人來講,這些回報與他們的付出不可同日而語,它們不足以安慰那些付出了所有汗水與情感的心。當他們有一天要離開這個工作了幾十年的職位時,也許很多就會立刻離他們而去。當鄭俊懷在制度上找不到他希望的“公平”時,他選擇了鋌而走險。
他在把伊利當孩子一樣養的時候,也在做着很多努力,試圖讓伊利成爲自己真正的孩子。
2003年3月20日,伊利股份發佈公告,稱大股東呼和浩特市財政局擬將其持有的公司國家股2802萬股(佔總股本14.33%)轉讓給金信信託投資股份公司。這引起了種種質疑,有人認爲金信信託花費2.8億的真金白銀收購一家實業公司令人費解,而且“成爲第一大股東後不干涉公司的發展和經營”,有人發出了“管理層借信託公司行MBO之實”的疑問,其後這個第一大股東在董事會的各項表態常常委託鄭俊懷來進行,更是加深了人們的疑問。
今年的“獨董風波”更是讓鄭俊懷坐在了火山口上,伊利獨董俞伯偉等人與鄭俊懷徹底鬧翻,雙方此後口水戰不斷,互相揭發不法行爲。鄭俊懷聲稱俞伯偉利用獨董身份爲自己公司謀利,而俞伯偉等揭發鄭俊懷投資國債及家屬實際控制伊利第四大股東呼和浩特市華世商貿有限公司。
伊利後來公告累計匯款3億到閩發證券購入國債;而華世商貿也匆匆忙忙進行股權轉讓。最新的調查顯示,這個公司的確由伊利兩名中層管理者名義註冊,目的是爲解決管理層持股,伊利5名高管家屬以個人出資的形式增資,而其資金涉嫌來自伊利股份的公款。
記者曾向鄭俊懷覈實這些事,他一口否定,不願多談。
但鄭俊懷顯然也在承受着一種折磨,那就是這些行爲再合情,畢竟不合法。他的妻子說,“老鄭從來不和我談公司的事。”連對妻子都無法講述的事必然是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鄭俊懷不止一次向記者表示,他內心最安寧的時刻就是和自己老母親獨處時。
也許鄭俊懷有着一點僥倖,這從他妻子的話中可以聽得出來。當鄭俊懷被拘留、檢察人員對他的家裏進行過搜查、“帶走了電腦、錄音機、磁帶及公司的一些材料”之後,鄭俊懷的妻子還說:“我們哪兒也不去,也不準備請律師。我們相信政府會做出公平、公正的處理,畢竟老鄭爲呼和浩特市和內蒙古做了那麼大的貢獻。”
鄭俊懷說過,“我並不想做億萬富翁,但我像撫養孩子一樣陪伴企業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當我不在這個職位上的時候,我只想和我的孩子保持一絲血脈聯繫,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四個字,說得何其輕鬆,可他付出的代價又何其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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