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車險綜合改革(以下簡稱“車險綜改”)就實施滿3年了，效果到底如何？“車險綜改取得了預期效果，但改革尚難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預計改革還會繼續深化。”曾在3家財險公司負責車險業務、目前在某財險公司大連分公司任總經理的姜凌雲(化名)這樣告訴記者。
今年年初，原銀保監會在2020年9月開始實施的車險綜改基礎上，進一步擴大車險自主定價系數區間，並要求在5月底全面落實到位。截至目前，車險自主定價系數區間調整已全面實施3個多月了。
為更好了解消費者在車險定價、服務方面的訴求以及險企營銷中是否存在贈送合同之外的有價服務等現象，記者對30多位車主進行了面對面采訪或問卷調查。其中大部分車主表示，希望未來車險價格更優惠一些，車險服務更好一些。在服務方面，車主最看重理賠的便捷程度。
綜合來看，車險市場涉及的保險公司、消費者眾多，形成一個更加穩健、成熟的市場還需各方主體共同努力。
階段性目標已達成
消費者對車險綜改政策的了解程度如何？記者在北京南三環一家大眾汽車4S店采訪了一位車主秦川，他對記者表示：“只知道概貌，不了解細節，但我感受到了這幾年車險的一些變化。”
秦川名下有一輛購於2016年的大眾邁騰汽車。回憶起這幾年的車險投保經歷，秦川表示首年保費比較貴，此後基本每年保費都有下降。變化比較大的是2021年，投保時車險條款有所改變，例如，交強險保障責任從以前的12.2萬元提高到了20萬元，發動機涉水等險種不再需要單獨購買。這一年，他把第三者責任險的保額從100萬元提高到了200萬元。“總保費略有下降，但保險責任大幅增加，性價比提高了。”秦川說。
秦川的經歷與近年來實施的車險改革相契合。2020年9月19日開始實施的車險綜改，包括了優化車險定價模式、重新測算商業車險行業純風險保費等。對車險定價公式中比較關鍵的因子——自主定價系數，第一步確定為[0.65，1.35]。此次改革將商業車險產品設定附加費用率上限由35%下調為25%，預期賠付率由65%提高到75%。
“這次改革在終端市場引發的反應之一就是車均保費下降。”在位於北京市德勝門附近的辦公室裡，車車科技聯席CEO鍾誠告訴記者，改革不僅提昇了車險保障程度，也有消費者因為保費下降而主動提高保障責任，如三責險額度明顯提高。
數據彰顯改革成效。原銀保監會相關負責人介紹，截至車險綜改一周年的2021年9月底，車輛平均所繳保費2763元，較車險綜改前降低21%，87%的消費者保費支出下降；同時，全國車險綜合費用率為27.8%，同比下降13.5個百分點，其中車險手續費率為8.4%，同比下降7.2個百分點。“調降附加費用率水平，適當放開自主定價系數，是帶來這些變化的主要原因。”鍾誠表示，降價、增保、提質的車險綜改目標得以較好實現。
今年年初，原銀保監會再次表示，車險綜改實施兩年多來，車險市場平穩有序，消費者普遍受益，財產保險公司經營水平顯著提昇。在車險綜改基礎上，原銀保監會發布《關於擴大商業車險自主定價系數浮動范圍等有關事項的通知》，將商業車險自主定價系數的浮動范圍由[0.65，1.35]擴大到[0.5，1.5]，並要求於今年5月底全面落實到位。
自主定價系數區間擴圍後，車險市場情況如何？從第一批實施最新自主定價系數范圍的北京地區來看，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北京監管局數據顯示，今年3月至7月，北京地區車險保費分別為20億元、20億元、18億元、21億元和21億元，可見，車險自主定價系數區間擴圍後，市場發展仍較平穩。
北京一家財險公司車險負責人對記者表示：“最新自主定價系數區間實施後，整體市場變化不大，市場競爭比較理性。”
手續費波浪式起伏
車險綜改將商業車險產品設定附加費用率上限由35%下調為25%，降低了10個百分點。調整是為了提昇保險公司經營水平，降本增效，同時控制手續費競爭，讓利消費者。記者在調查中了解到，盡管車險整體綜合費用率明顯下降，但車險手續費競爭仍呈波浪式起伏，在車險整體經營形勢較為嚴峻或市場監管較嚴時，手續費競爭相對較弱，費用競爭較為理性；而在半年、年度等重大節點之前或者市場監管相對較寬松的時候，拼費用現象就會比較嚴重。
例如，6月底是險企衝擊半年業績的關鍵時點，車險業務拼手續費現象就有所抬頭。“一般這個時候，手續費都會比平時更高，這也是行業慣常現象。”鍾誠告訴記者。
針對這一現象，監管部門已經注意到並敲響警鍾，要求各財險公司守牢合規底線，嚴禁盲目拼規模、搶份額等。
車險綜改將附加費用率上限確定為25%，險企手續費競爭現象是否會導致費用率超限？對此問題，鍾誠分析，保險公司可以通過提高經營管理效率、降低管理費用等方式降低費用率，但這並非易事。在市場競爭過程中，行業較為普遍的現象是通過套取費用的方式，以其他名目列支手續費，這也是長期被詬病的問題和監管機構行政處罰的重點。
例如，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今年5月25日發布的行政處罰信息顯示，2018年9月至2020年8月，某大型財險公司在車險業務經營過程中未采取有效措施管控車險業務費用，多家分支機構通過業務及管理費、手續費及傭金、間接理賠費用等科目共列支20.11億元，用於支付車險手續費等市場費用。
“這是行業通病，即使有被處罰的風險，仍有不少公司選擇這樣做。”鍾誠表示。不過，與車險綜改前相比，當前市場整體拼費用的現象有明顯減弱。
同時，車險調整自主定價系數區間後，保險公司可以在[0.5，1.5]的區間設定系數，車險報價差異最高可達3倍。保險公司若想以低價爭搶市場，為何不選擇直接設定較低的自主定價系數，而要冒險采取拼手續費的方式呢？多位受訪業內人士告訴記者，這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核心問題圍繞著保險公司的銷售渠道而產生。
“當前，我國車險銷售主要依靠4S店以及專業保險中介機構等，保險公司直銷渠道佔比較少，尤其對於中小險企來說，直銷業務很難開展。中介機構不僅佔據渠道優勢還有逐利動機，因此，在實務中保險公司的車險報價一般高於消費者最終支付的成本，中介渠道會通過贈送購物券等方式降低消費者成本。”姜凌雲表示，當然，這些贈送的成本其實都包含在保險公司付給中介渠道的手續費中，險企支付的手續費也就水漲船高。
價格與服務都重要
“希望車險價格能夠更加優惠，服務也更好一些。”在北京西直門一個大型停車場，談到對未來車險的期盼，車主汪玲玲表示。同時，在接受記者有關車險綜改專項問卷調查的30位車主中，有23位車主表達了類似期望。
長安保險車險部副總經理白魁耀對記者表示，消費者比價是普遍行為。如果險企定價能力弱，可能給優質車主報出較高價格導致客戶流失，也可能以較低保費承保了風險較高的客戶。因此，提昇精准定價能力是保險公司改善車險經營至關重要的工作。
在30位填寫調查問卷的車主中有15位表示，每次續保之前都會在不同保險公司或互聯網平臺尋求報價並比價。另外15位車主表示不會比價，其中9位車主表示“以前在哪裡投保，現在就在哪裡續保”。同時，有27位車主表示，一般續保時會對比上一年度保費，也會考慮出險對保費的影響，有25位車主表示，考慮到車險出險後保費會上漲，因而會更加小心駕駛。姜凌雲認為，這體現了保險對安全駕駛的引導作用，目前的車險定價方式也更好地體現了對優質車主的價格優惠。
除了關注價格，不少車主還很關心保險公司的服務，其中，車險服務和理賠最受關注。在北京二環內一小區，車主楊婷芳對記者表示，近幾年車險服務比以前更好。例如，以前自己的車被人剮蹭了但找不到第三方，保險公司就說不能賠付，而車險綜改刪掉了無法找到第三方免賠率等免賠約定，就不再有這方面的煩惱。同時，保險公司的理賠時效比以前更快。不過，從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最新發布的保險業消費投訴情況看，一季度監管部門接收並轉送的車險糾紛達3603件，佔財險公司總投訴量的31.6%。整體來看，車險糾紛仍然較多。
業內人士告訴記者，車險糾紛主要集中在服務和理賠環節，保險公司仍有待進一步提高服務質量和理賠便捷性，以及與車險消費者的溝通能力。
從對服務的理解來看，部分消費者對保險公司的服務邊界還不是十分清楚，認為保險公司贈送噴漆券、洗車券等也是一種保險服務。車險綜改後，保險公司提供的服務都寫在合同裡，如楊婷芳的車險合同中就明確了兩項服務，一是車輛安全檢測，二是道路救援服務。根據保險法第一百一十六條，給予或者承諾給予投保人、被保險人、受益人保險合同約定以外的保險費回扣或者其他利益，屬於被禁止的行為。但在多種因素影響下，在實踐中，無論是保險公司還是消費者都已“見怪不怪”。
面對調查問卷上的問題“您是否知道，投保時保險公司向消費者贈送購物卡、洗車券等都是不可以的？”，30位車主中有11位表示“不知道”，14位表示“知道，但保險公司普遍贈送禮品，消費者也樂於接受”。
同時，記者調查顯示，無論有沒有禮品贈送，消費者最在意的是最終支付成本，如果價格有相對優勢，即使沒有禮品贈送，他們也樂於接受。
業內人士認為，推進車險市場健康發展是一個持續的過程，需要監管機構、行業協會、保險公司等主體共同努力，也需要持續進行消費者教育，隨著車險綜改的深入推進，一個競爭更加透明、理性，市場更加穩健的車險市場值得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