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我國養老保險體系第三支柱制度性安排的個人養老金制度，在去年底一經推出就引發全社會關注。落地實施4個多月來，大家的接受度如何？實施中又遇到了哪些問題和困惑？金融保險從業者們又在想些什麼？近日，記者走進試點城市青島，探訪個人養老金制度落地情況。
2022年11月25日，個人養老金制度在北京、上海、青島等36個先行城市（地區）啟動實施。我國正努力構建以基本養老保險為基礎、以企業年金和職業年金為補充，與個人儲蓄性養老保險和商業養老保險相銜接的“三支柱”養老保險體系。第一支柱是基本養老保險，第二支柱是企業年金和職業年金，第三支柱之前沒有相應的制度安排。此次個人養老金就是國家關於第三支柱的制度性安排，是政府政策支持、個人自願參加、市場化運營的補充養老保險制度。試點實施4個多月來，進展如何？
落地即迎開戶熱
公眾期待已久的個人養老金制度一落地，立即在青島引發了“開戶熱”。據記者了解，截至今年2月末，青島共有74萬人開立個人養老金賬戶，其中有18萬人完成個人養老金繳費。
制度實施當天，“90後”青島市民譚傳龍便通過招商銀行APP開通了個人養老金資金賬戶。“用時僅1分多鍾。”他告訴記者，“經過短信驗證、人臉識別、綁定賬戶、設置密碼等操作後，即可完成個人養老金資金賬戶開立。我還購入了1.2萬元基金產品，整個過程很‘絲滑’。”
“每月投入1000元，壓力不是很大，而且投入越早收益越大。”在保險公司工作的“90後”小伙王漢馳剛剛結婚，每月工資也不太固定，可他還是積極參與了個人養老金的開戶和投資。他告訴記者自己投資了一只中國人壽專屬養老保險產品，經過前期計算，預計35年後退休時，每月可領取養老金1萬多元。
“與‘90後’相比，‘70後’‘80後’對個人養老金業務熱情更高。”招商銀行青島分行零售金融事業部副總裁許雯雯向記者分享了一組數據：在個人養老金業務正式開始後的4個多月裡，青島市民在招商銀行開立個人養老金資金賬戶的已達8萬餘人。其中，“90後”開戶繳存率為19%；“70後”雖開戶數僅佔兩成左右，但繳存金額佔比為45%，戶均繳存額較大；“80後”繳存戶數佔總繳存戶數的41%，繳存金額佔比為34%。
在金融機構工作的“70後”青島市民袁萍說：“對我而言，每月投資個人養老金賬戶封存期相對較短，每年1.2萬元的額度也不是很多，很慶幸能趕上末班車。不過，感覺我這個年齡段投資有些晚了，如果額度能提高一些更好。”
除了個人諮詢和開立賬戶，還有不少政府工作人員、大型企業員工、退伍軍人等通過單位和企業組織的活動了解、參與個人養老金投資。今年春節前，上藥控股青島有限公司就聯合招商銀行舉辦了“招牌年終獎，開薪展鴻兔”活動。“活動現場，上藥控股員工將我們的工作人員團團圍住，爭相掃碼開戶。”招商銀行青島分行零售金融事業部市場拓展主管王超說，通過這一場活動，就吸引了該企業65%以上的員工開通個人養老金賬戶，其中50%進行了繳存。
按需配比解疑慮
不過，並非所有人都對個人養老金制度表現出強烈興趣。“95後”企業員工趙曉霖告訴記者，個人養老金賬戶封存期太長，退休後纔能領取，一旦急需用錢會很被動，因此自己不是太“感冒”。
記者在走訪中發現，像趙曉霖這樣對個人養老金制度具體實施細節另有想法或心存疑問的市民也不少，“有了基本養老保險，為何還要投資個人養老金？”“開戶繳存後該投哪類產品好，是存儲蓄，還是買基金？是購理財，還是買保險？”“面對多元的養老金融選項，是否參與、如何參與？”
“各取所需是關鍵。”作為參與者，譚傳龍有自己的想法，“我首先是為了省稅，其次是為了投資。”他所說的省稅，是指目前個人養老金制度正在施行的“免—免—征”（EET）模式，即每位投資者可以享受每年1.2萬元最高稅收優惠額度，在繳費及投資環節不征收個稅，僅在領取時單獨按照3%的稅率計算繳納個稅。他為記者算了一筆賬，“參加個人養老金後，我每年都能享受滿1.2萬元的稅收優惠額度，到退休共計可省五六萬元個稅，這還僅是繳存環節的優惠，沒有算上投資和領取環節”。
據記者了解，在個人養老金制度快速鋪開過程中，僅稅收一項，就展現出了強勁“磁力”。根據計算，一些高收入人群最高每年可省稅5400元，這讓不少人選擇快速“入坑”。但對於中低收入群體而言，本來不需要繳稅，參與個人養老金後在領取時卻要額外付3%個稅，投資所產生的收益此後也要補繳個稅，則顯得不太劃算。
“我算中低收入人群，繳存個人養老金的動機很單純——可以逼著自己存錢，順帶增加點收益。”從事會計工作的蔡敏告訴記者，“開戶後選擇了工商銀行風險較低的特定養老儲蓄，雖然收益不會很多，但僅長期強制儲蓄這一項，就能讓我在退休前攢下一大筆錢。”
參不參與是第一步，參與後怎麼投資也是困擾不少人的新問題。面對儲蓄、保險、理財、基金這4類產品，究竟該如何選擇、如何配置組合？譚傳龍和很多人一樣犯起了難。
對此，光大銀行青島分行零售金融部副總經理兼私人銀行部總經理李研建議，投資個人養老產品時，客戶可以從風險承受能力與剩餘退休年限兩方面考慮。從風險承受能力來看，養老儲蓄和養老保險是收益較確定的特殊產品，如果客戶風險承受能力非常低，建議選這兩類產品；如果客戶具備一定理財投資經驗，建議再搭配點理財產品；如果客戶心理承受能力較強，建議選擇基金類產品。從退休年限來看，以10年為期，10年以內退休的客戶，建議在選擇養老金融產品時，關注短期內就能產生收益並兌現的產品，比如養老儲蓄和養老理財這種三五年內即到期的產品；如果剩餘退休年限超過10年，可以加配一些養老基金和養老保險。“如果剩餘退休年限較長，一定要考慮到通貨膨脹。長期來看，基金的收益最有可能抵抗通貨膨脹。”李研說。
考慮到退休年限，譚傳龍購入了4只養老FOF基金，其中有目標日期型，還有目標風險型。因為平時經常購買理財產品，他認為養老FOF基金投資更加專業、風險也低。受他影響，不少親戚朋友開戶後也選擇購買了與之相同的養老基金產品。
穩健性也是大家選擇投資品類的重要考慮因素。“85後”的陳越考慮更多的是，如何保證即將退休的母親晚年的生活品質。“趁著母親沒退休，我第一時間為她和自己開通了個人養老金賬戶，並選購了同一款專屬養老保險。”陳越認為，與其他養老金融產品相比，專屬養老保險最突出的優點是資金保本、繳費靈活、收益相對穩健，這正是她和母親所需要的。
中國人民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青島市分公司黨委副書記、副總經理馬加岳向記者介紹，個人養老金保險作為一項惠及民生的政策性業務，監管部門提出了更高要求，比如，以范式條款做指引，從源頭杜絕條文陷阱；要求後臺專戶運作，定期報告，增強了資金運作和收益分潤的公開透明性。“專屬商業養老保險采用的是‘保底+浮動’收益模式，以合同方式約定保證最低收益並受到法律法規保護，非常稀缺，是中低風險偏好客戶的好選項。”馬加岳說。
構建完備服務體系
在采訪中，不少金融、保險從業者向記者反映，在推進個人養老金制度落地時碰到了不少困難，歸納起來，主要有5點：一是宣傳不夠，市民接受度還不夠高；二是每年1.2萬元的繳納額度，讓很多高收入人群不感興趣；三是領取階段出現的3%個人所得稅，讓很多人望而卻步；四是可供選擇的養老金融產品不夠豐富；五是封存期太長，部分市民繳存意願不高。
工商銀行青島分行黨委委員、副行長孫偉接受記者采訪時說，“雖然個人養老需求很大，但不少人面臨多種顧慮。對此，政府、金融保險機構以及企業需形成強大合力，通過提昇服務意識、產品品質等提高全社會的養老金融素養”。
加大宣傳力度，是各家機構的首選項。“施行個人養老金制度後，我經常下班後仍忙著發朋友圈做宣傳，給客戶發信息溝通如何開戶選購產品。”招商銀行青島分行臺柳路支行大堂經理葛曉君告訴記者。為吸引更多人開戶繳存個人養老金，光大銀行青島分行貴州路社區支行行長薛春萍經常深入街道社區聯動樓長，挨家挨戶做宣傳。為增強宣傳的針對性與有效性，工商銀行青島分行還成立了宣講團隊，深入企業、政府機關等做專場宣講。“目前，我們團隊已宣講了逾千場。”工商銀行青島分行營業部客戶經理盛蕾告訴記者。
為吸引用戶，各銀行還打起了“開戶福利戰”。在招行APP首頁最顯眼處，設置了“養老金融”專區，試點城市用戶開通個人養老金資金賬戶，最高可抽288元紅包，體驗養老金還能再領10元紅包。工商銀行青島分行則在青島地區定期推出了“玉兔迎春”活動，開戶即有機會領取50元微信立減金或價值66元實物大禮包。對銀行來說，個人養老金開戶是難得的獲客、活客、留客業務，在這緊要關口，各家銀行都鉚足了勁展開“花式拼搶”。
在服務和產品端方面，各家銀行也各顯其能。“除了重視‘搶佔先機’，還要注重用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和能力，為客戶提供優質的養老體驗和綜合金融服務。”許雯雯介紹，在產品端，招行率先創設優選養老產品並豐富完善了產品圖譜。為全面了解客戶的投資習慣、風險偏好、交易特征等，他們還構建了一套基於客戶視角的資產配置方法論——TREE資產配置體系，支持每一位客戶配置到所能承受最大回撤之內的組合最優解。
“進入招行APP，客戶可按TREE資產配置方案之中的‘保障打底’‘穩健增強’‘進取提昇’方向選擇養老金融產品。”許雯雯說，招行不局限在個人養老金的單一場景，而是從客戶的視角出發，提供“財富管理一攬子”服務，在推動養老賬戶管理服務的同時，更科學地為客戶做好整體養老規劃。
光大銀行則在養老理財方面展現出了獨特優勢。“在養老產品方面，光大銀行打造了‘個人養老金產品’和‘大養老金融產品’兩個產品貨架”，李研介紹，“個人養老金產品”針對的是個人養老金賬戶相關產品的遴選，“大養老金融產品”針對的則是從全市場精選符合養老資金需求特點的理財、基金、保險等產品，為全社會提供服務，其中包括了不符合個人養老金開戶條件的人群。“依托光大理財公司的產品支橕，我們去年在青島地區銷售普惠性光大理財養老產品達38億元。”李研說。
除了銀行，保險機構也在持續發力養老保險業務。中國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青島市分公司黨委委員、副總經理王興業告訴記者，為全力推進個人養老金業務落地，中國人壽提前向市場推出了“國壽鑫享寶專屬商業養老保險”。由於主打養老屬性，該產品在設計上費用更加清晰透明、保障范圍更廣、繳費方式更多樣，一經推出，不到8個月累計銷售近600萬元。隨著個人養老金制度落地，這款商業養老保險也入選國家首批個人養老金保險產品。
一個好的制度從最初落地到深入人心，不僅在於制度的制定，更在於制度的執行。“在個人養老金制度推行過程中，既需要推動各維度的服務創新，也需要政府、監管、市場參與者以及社會各界群策群力。只有讓群眾充分認識到制度優勢，切實提昇獲得感，纔能更好更快地推廣開來。”青島市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局長王錦玉表示，結合國內外養老金融發展的歷程來看，個人養老金市場從起步到壯大需要較長時間，這需要金融保險各層級配合國家政策久久為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