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貿易組織（WTO）副總乾事張向晨日前在瑞士日內瓦總部接受《經濟參考報》記者專訪時表示，“機遇”與“貢獻”是中國加入世貿組織20年以來的關鍵詞。

　　張向晨在國際貿易領域工作數十年，曾參與中國加入WTO的談判工作，並於2017年2月至2021年2月擔任中國駐世貿組織代表、特命全權大使。

　　作為中國入世20周年的親歷者和見證者，張向晨認為，中國加入WTO“獲得了難得的歷史性的發展機遇”；作為WTO的成員，中國為全球多邊貿易體制做出了重要的貢獻，將成為WTO改革有力的推進者和重要的貢獻者。

　　歷史性的發展機遇

　　1986年7月10日，中國正式提出關於恢復在關貿總協定締約國地位的申請。1995年，WTO取代關貿總協定，中國復關談判也轉為入世談判。2001年11月10日，在卡塔爾多哈舉行的WTO第四屆部長級會議通過了中國加入WTO的法律文件，標志著經過15年的艱苦努力，中國終於成為WTO新成員。同年12月11日，中國正式加入WTO，成為其第143個成員。

　　張向晨表示，中國申請成為WTO成員的過程，與中國加快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換的時期大致吻合。他說，1992年中國共產黨第十四次代表大會確立了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改革目標，彼時中國正在接受關貿總協定締約國成員的貿易政策的審議，審議的問題核心就是中國能不能按照市場經濟的原則來管理經濟。

　　張向晨認為，“中國毫無疑問是加入WTO的一個重要的受益者”，但這樣的受益並不是必然的，中國入世後獲得的巨大發展機遇，與經濟體制改革分不開。中國在加入WTO過程中，把融入經濟全球化和國內的體制改革這兩個進程融合在一起，兩者的有機融合釋放出經濟發展的巨大活力，這是中國能夠不斷走上新的臺階，不斷獲得發展的根本原因。

　　張向晨認為，一個經濟體只有把融入多邊貿易體制與經濟體制改革有機融合，纔有可能最大限度地從國際貿易體制中受益。

　　多邊貿易體制的“中流砥柱”

　　張向晨回憶道，剛到WTO任職時，逆全球化思潮嚴重，對多邊貿易體制造成了嚴重衝擊。他表示，中國加入WTO後，逐漸成為發揮積極建設作用的重要成員，在全球多邊貿易體制面臨保護主義衝擊的情況下，中國的作用愈發重要，發揮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他說，中國加入WTO，為其貿易伙伴確立了穩定的政策預期，這是非常重要的；中國融入經濟全球化，為世界提供了一個巨大的市場空間——中國現在是120個國家和地區的最大貿易伙伴，對世界經濟的貢獻度達30%。

　　張向晨說，近年來WTO面臨諸多挑戰，上訴機構停擺，爭端解決機制陷入癱瘓。爭端解決、多邊貿易談判和貿易政策監督是世貿組織的重要職能，也被稱作世貿組織的三大支柱，因此“三足鼎立有一足現在已經斜了”。

　　中國聯合其他成員，做了許多重要工作，為鞏固WTO在全球貿易體系中的基礎性地位發揮了建設性作用。中國與歐盟等二十幾個世貿組織成員一道，根據WTO爭端解決協定中有關仲裁的條款，研究設計了名為MPIA的臨時性仲裁機制（多方臨時上訴仲裁安排），繼承了上訴機構的許多優點。他說，中國提名的楊國華教授獲得高票支持，成功當選MPIA仲裁員，該機制得到了許多成員的支持，運轉良好，且已經收到了第一個貿易爭端的案子。

　　張向晨表示，全球經濟面對疫情同時表現出易感性和韌性兩個特點。WTO將繼續在全球貿易中發揮基礎性的保障作用。WTO最新研究表明，面對新冠肺炎，成員繼續執行貨物貿易、貿易便利化等WTO通行的規則，證明“根本性的保護主義並沒有在全球范圍內泛濫”。在此過程中，中國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世貿改革的積極推動者

　　“WTO的艱難時刻還沒有過去。”談及WTO的改革，張向晨坦陳，一些規則需要與時俱進，但“改革不是另起爐灶，首先是要維護WTO的基本原則和核心價值”。WTO的核心價值就在於給所有的成員，包括中小發展中成員，甚至是最不發達的成員以平等的機會；非歧視性原則不能拋棄，如果沒有這一原則，“搞成誰權力大，誰就有發言權，這不叫改革，叫倒退”。

　　張向晨表示，在原有的多邊貿易規則之外，一些世貿組織成員正在進行新的探索，中國積極參與電子商務、投資便利化等諸邊協定的談判，在投資便利化方面，還發揮了牽頭作用。

　　2017年，中國聯合12個WTO成員發起成立投資便利化促進發展之友（FIFD），開展一系列非正式對話和高層研討，至今已吸引106個成員加入，超過WTO成員數的三分之二，更多的成員表達了參與的意向。

　　他認為，對於一些新的貿易規則，部分成員先行先試，進行諸邊協議的探索，如果成功，就可以吸引更多成員加入，最終形成一個多邊協議，這可以是WTO改革的一種途徑。

　　張向晨表示，中國近年來不斷推動雙邊和區域的經貿合作，這是加入WTO以後獲取的成功經驗。全球多邊貿易體制因逆全球化潮流的衝擊而“行動遲緩”，雙邊的區域對外開放，反過來對多邊貿易體制是有力的促進。

　　他強調，以世貿組織為核心的多邊貿易體制仍是“主渠道”，雙邊和區域的探索可以起到“輔助作用”，可以“兩條腿走路”，但這個關系不能顛倒。

　　20年華麗轉身

　　“在中國進入入世談判和加入WTO初期，成員對中國能否履行承諾，能不能在多邊貿易體制裡發揮一個大國的作用，是有些疑慮的。因為畢竟中國處於一個由原來的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過程中，所以這種疑慮也很自然。”

　　“20年來中國應該說是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承諾，在多邊貿易體制裡發揮了積極的建設性的作用，得到了認可。”張向晨接著說，“現在在WTO開會的時候，只要是中國代表發言，會場就會鴉雀無聲，因為大家需要來聆聽中國的聲音，中國的態度、中國的立場，對多邊貿易體制是非常重要的。”

　　“20年就是一彈指一揮間就過去了，中國走出了一條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道路，同時在多邊貿易體制裡面也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他認為，中國將融入多邊貿易體制、經濟全球化與推動國內改革開放進程有機結合，這是一條正確的道路。“在未來的十年，有理由相信中國將成為世貿組織改革有力的推進者和重要的貢獻者。中國仍然是一個發展中國家，但是中國知道自己的責任，也知道其他成員對中國的期待，中國當然就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滿足這種期待。在自己發展的同時，為世界為人類做出更大的貢獻。”張向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