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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頭上始終蒙著一層神秘的面紗。生活在社會的邊緣地帶,生活在如暗夜的老鼠一樣的環境裡,生活在市場化的空間。他們就是外匯『黃牛』,一個我們熟悉的概念和陌生的群體。
雖然並不在銀行工作,但他們每天都會按照銀行上下班的時間准時出現在北京的某個街頭;雖然是一個人的『公司』,但每天卻能和成百上千的人打交道;他們見到人都會主動搭訕,如果對方放慢腳步或者搭話,生意可能就來了。這就是站街外匯『黃牛』們的典型生活。
經過多方努力,本報記者終於約到一位『工作』在北京雅寶路街頭的小『黃牛』——老徐(化名),他為我們講述了外匯『黃牛』們的真實故事,講述了這個群體在匯改前後生活的變化,他們生活的酸甜苦辣。
老徐是同學前年出國時換匯認識的,一來二去兩人成了朋友。早就聽同學說起過他,但不喜張揚的老徐一直對記者心存戒心,多虧了同學從中不厭其煩地當說客。2006年1月19日,在北京喜迎冬天裡的第一場雪的那個下午,在北京城東的一家茶館裡,老徐終於如約坐到了記者面前。
工齡:4年雖不短但仍算小字輩
『如果我是找您換外匯,我是不是早就約到您了?』見寒暄後的老徐略帶緊張,記者開玩笑地問了他一句。
老徐並沒有直接回答記者,只是輕輕地呷了一口茶。不過,他的話匣子卻由此打開了。
老徐是北京人,2001年下崗後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2002年初,在朋友的指點下,他從親戚、朋友那裡東拼西湊了10萬元人民幣,開始了倒匯生涯。經手的外幣主要是美元,也有少部分歐元、英鎊和港元。
一般情況下,他先從有外幣的人手中以略高於銀行的利率買進美元,然後再以更高一些利率賣給需要的商戶。雖然他們開出的匯率會比銀行高出幾個百分點。由於之前國家對居民出境換取外匯額度做出了嚴格的限制,所以很多商戶仍然選擇從『黃牛』手中『買』更貴的美元。『雖然我從事這一行快4年了,但與很多其他同行相比,無論是從入行時間還是從所處等級來說,我都還只能算個「小黃牛」。』
老徐告訴記者,作為我國外匯管制下的特殊產物,從改革開放至今,『黃牛』已經存在20多年了。目前從事倒匯的人大部分都是多年從事這個職業,三四年『工齡』的人只能算是小字輩。
等級:『黃牛』世界等級森嚴 地下鏈條十分成熟
我國的外匯黑市發源於南方沿海地區,在改革開放以後,從沿海走私用匯開始,『黃牛』們也由此誕生了。
據老徐介紹,目前北京的外匯黑市主要集中在建國門和王府井等地區,這其中不僅包括秀水街、雅寶路,這也是『黃牛』最集中的地方。此外,一些較大的能兌換外匯的銀行、涉外賓館都可以看到『黃牛』的身影。
不過,不要以為『黃牛』們都是出來站街的,他們也是有等級劃分的。一般在雅寶路、各家銀行門口站街的是『黃牛』中最低級的階層,他們的活動范圍很小,一般都會固定在一個小的范圍內,每個月的外匯交易量也不大,一般都在1萬到5萬美元之間。
在這些站街『黃牛』之上,是有成片勢力范圍的『牛頭』了。他們一般會負責一個區域內『黃牛』們的統收工作,譬如在類似秀水街這樣的外匯交易頻繁的地方,有些做得大的『黃牛』會壟斷這裡的生意,他們要做的只是每天在銀行下班後,統一結算一下區域內『小黃牛』或其他方面匯集過來的資金。
而最高等級的『黃牛』,一般都是與南方有直接業務聯系的『大牛頭』了。他們一般都是最高的那批『黃牛』們發展起來的,在迅速積累了大量財富後,他們開始與一些地下錢莊有了合作聯系,由於南方民間地下錢莊猖獗、需求巨大,並且形成了成熟的外匯鏈條,每天各地匯總的錢大部分都會被集中到南方用於走私販私。在初期,每天大『黃牛』是坐飛機直接把錢送過去,不過現在很多人只要賬號劃轉就可以輕松完成資金轉移了。而每天『黃牛』們不同的外匯報價,除了參考銀行的報價外,最重要的一個標准就是每天從南方的買入賣出的報價,自上而下地傳遞出當天的不同外幣的買賣價。
匯改:自稱『衝擊不大』 難掩差價收益銳減
去年7月21日,央行宣布人民幣昇值2%,人民幣匯改的大幕正式拉開。當時,很多人都以為這會給『黃牛』的生活帶來致命的打擊,甚至有人預言,『黃牛』很快將消失。不過,老徐對上述言論很是不屑。
『我說不上匯改的影響,但可以明確告訴你的是,匯改對我們的生意影響不大。不要銀行匯價的浮動范圍變大就盲目下結論。人們對外匯的需求並沒有減少,該換匯的還是要換。與匯改相比,外匯管制的逐步放開纔是我們的致命傷。』
老徐告訴記者,他們的報價依然還是根據銀行以及南方黑市的報價進行的,發生變化的只是每天對外報出的價格。雖然有人轉行了,但他們每天的交易量並沒有發生太大變化。
盡管具體的數據記者無法得知,不過可以確定的一點是,與匯改前『黃牛』們動輒就八九個點的差價利潤相比,當前四五個點的點差收入就已經不錯了。
切匯:怒其害人不淺 自稱誠信待客
很多人對『黃牛』的不好印象都是因為『切匯』——即用指法或手法做手腳,在錢錢交換的一剎那抽走或者掉包,給換匯者不足額的外匯。記者原以為一提到切匯,老徐會找些說辭掩飾。沒想到一提到這點老徐比記者還氣憤。
『我們主流都是誠實的,那些切匯的人真是害群之馬,影響了我們的生意和聲譽。』老徐告訴記者,他們多數人都講究誠信待客,對老客戶更是做到價廉優質,做到一分不差。
『沒有一錘子買賣,我們要細水長流。』
像老徐這樣的人,手中外幣的存量並不大,遇到大量需求時都需要相互拆借,而為了安全起見,他們並不隨身攜帶多少現金,交易形式也由原來的現金交易變成了銀行轉賬。
雖然現在的交易方式使切匯有了一些難度,不過善良的老徐提醒人們,現在那些切匯的人雖然在現鈔上動不了手腳,但他很可能在存折上動手腳。如果在交易時『黃牛』以某種理由推遲交易時間,同時已經掌握了交易者的一些信息,就很有可能在乘機做假折子,一定要多加小心。
收入:月入兩三千 自言賺的都是辛苦錢
『不要以為我們賺錢很容易,其實我們賺的也是辛苦錢。』
在3個多小時的交談中,老徐不只一次地這樣說。
據老徐介紹,現在普通一個『黃牛』,每個月的收入大概有兩三千元,雖然還說的過去,但比起前些年還是少多了,前幾年光景好的時候,很多人每年靠買進、賣出都能賺上10多萬。
『銀行上下班我們也上下班,他們坐在舒服的辦公室裡,我們只能站在馬路邊,我們做的是幫人忙的好事,卻總得提心吊膽像做錯事一樣,我們真是像老黃牛一樣默默地賺辛苦錢啊』,老徐略帶無奈地向記者訴苦。
當記者問起那些高級『黃牛』們的情況時老徐表示,那些有資源和級別高的『黃牛』賺的錢雖然很多,但他們有時候會賺昧心錢,他並不羡慕他們。
『現在我們的利潤空間已經很小了,隨著外匯管制的逐步放開,像我這樣的小「黃牛」可能就無法生存了。』
身份:難獲正身 終日提心吊膽
外匯『黃牛』雖然給不少人提供了方便,但始終是沒有合法身份的灰色行業。尤其是雅寶路黑市,每年都會被外管局和公安局聯合治理好幾次。
『我們沒有合法身份,雖然我們與附近的銀行和基層機關都混熟了,但如果有害群之馬引起了較大的民憤,或者上邊有突擊行動,我們也有被抓的時候。這樣一來,一兩個月就等於白乾。所以每天我都是提心吊膽的。其實不光是說,從有「黃牛」的那天起,「黃牛」們惟一不變的是20多年來始終不變的提心吊膽。』
不過,老徐告訴記者,很快他就要告別這一行了。
『我過陣子就不倒匯了,現在正琢磨找點正當生意做。哪怕收入很少,生活很辛苦,但心裡踏實就行。』
他的話剛說完,一個客戶的電話讓老徐沒能喝完茶就起身告辭了,望著大雪裡他留下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他在雅寶路的日子……
記者手記
『黃牛』是我國外匯管制下的特殊產物。從改革開放至今,已經存在20多年了。外匯管制越是嚴格的時期,『黃牛』在外匯市場上的補充作用就越顯突出。由『黃牛』為主體形成的中國外匯黑市,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人民幣市場化匯率水平。但隨著我國外匯管制的逐漸放開,國家逐漸放寬個人、企業的購匯用匯限制,這個群體也將退出歷史舞臺。
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外匯管制放開後,『黃牛』們再也不可能像過去那樣賺取暴利了。目前看來,未來即使外匯管制取消,由於存在方便、快捷等優勢,外匯『黃牛』仍然會在一段時期內存在,只是生存的空間將會被逐步擠壓,外匯『黃牛』們輕松獲得高額收益的歷史將一去不復返。『黃牛』們必須面對的一個現實就是——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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