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歲的臺灣商人王希山,時常孤獨地佇立在海口市新外灘,望着那裏的31.7畝土地。13年前,他以2000多萬元買下這塊土地,卻因海口市頻繁變更城市規劃,這塊土地至今不僅不能投入使用,還被海口市政府置換另作他用,置換給王希山的土地也遲遲不能落實。
王希山雖然還在掙扎挽回自己的投資,但在海口投資13年的遭遇讓他沒有了底氣。他說,我屢次被海口市頻繁變更的城市規劃“愚弄”,投資利益遭到嚴重侵害。這段經歷正是海口市政管理多年來嚴重不規範的縮影。
海口市的相關文件認可了王希山遭遇的真實性。在對《一個臺灣商人的申訴》書面材料的回覆中,海口市政府認爲王希山“反映的情況屬實,其公司購買的土地至今13年不能開發,是政府原因造成的”。
政府規劃說變就變
1991年,王希山以800萬美元的註冊資金註冊成立“海南國際嵩山旅業實業有限公司”(簡稱嵩山公司),並於1992年10月受讓海口市人民政府位於海口市濱海公園西側濱海高層區土地31.7畝,隨後支付地價款人民幣2126.7萬元,用以建設58層的五星級“嵩山國際大飯店”,與其在臺灣的“嵩山大飯店”隔海呼應。
1992年11月,海口市政府對濱海高層區進行規劃方案設計競賽,並於1993年1月批准設計方案。1993年4月,海口市政府要求對設計方案進行深化設計。
誰知此次深化設計的時間非常漫長,到1997年9月才告完成。在方案設計期間不批准土地開發,“嵩山國際大飯店”的報建計劃被迫擱淺。
海口市對高層區的深化設計方案完成後,嵩山公司立即根據方案的要求,於1998年5月19日向海口市政府申請“嵩山國際大飯店”的項目報建。但海口市政府認爲世紀大橋工程動工在即,爲確保世紀大橋工程的順利進行,不予批准報建。因此,“嵩山國際大飯店”的建設進程又一次長時間被阻斷。
2003年8月,世紀大橋竣工通車。此時,該是海口市政府兌現承諾,讓嵩山公司進行項目報建的時候,誰知海口市政府卻對該地塊的規劃指標進行了大範圍的修改,建築面積減少10倍,容積率降低10倍,建築高度(層)減少19倍,致使土地的商業價值急劇下跌。
嵩山公司爲讓已經延誤了11年的投資項目儘快上馬,幾乎未提條件地接受了海口市政府的修改計劃:原58層“嵩山國際大飯店”的興建計劃在變更後建築高度指標僅爲3層。王希山不得不再次斥資,按新的地塊建築指標進行項目設計,並更名爲“臺灣會館”。精良的項目設計使“臺灣會館”於2003年被列入海口市的重點建設項目。
此時,倍感“好事多磨”的王希山終於覺得,這次他的投資項目應該能順利上馬了,並多次將此好消息告訴遠在臺灣的家人和朋友。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2003年10月,海口市政府宣佈對包括嵩山公司地塊在內的土地又進行名爲“海口外灘城市設計”的重新規劃。
2003年11月21日,海口市政府以會議紀要的形式要求有關部門儘快解決王希山的問題。該會議紀要稱:臺灣會館項目的容積率問題,考慮到該項目因政府在規劃等方面的原因,已歷經10餘年時間,設計方案經數次調整和修改,業主(嵩山公司)在各方面受了損失,在不違反大的規劃的前提下,規劃局可以給予適當照顧。該項目的規劃報建評審和報批,由規劃局儘快辦理。
然而,2004年3月海口市政府完成後的“海口外灘城市設計”規劃卻決定將嵩山公司的地塊變更爲綠地,將新外灘另一地塊置換給嵩山公司。王希山再次同意此項置換,但這次置換一直拖到2004年7月仍然不能落實。
2004年7月25日,海口市政府又通過專門會議作出了更大的規劃調整,決定世紀大橋兩旁全部是景觀綠地,不得建房。要將“臺灣會館”擬用的地塊全部遷出置換到海口市其他地方。
這項決定,將王希山和嵩山公司幾乎逼到了絕境。然而,更令王希山費解的是,同在世紀大橋旁,“臺灣會館”和“新外灘·復興城”的建設規劃指標都是隻能建4層以下的低層建築。但2002年才購得土地的“新外灘·復興城”目前已經完成6層高的建築並開始商業經營。
土地置換久拖不決
2004年7月,海口市政府提出將嵩山公司1992年購買的黃金地段的土地置換到相對偏僻的海甸島。對於這樣的置換意向,由於地價的高低不同,價值不一,王希山沒有接受。
13年的投資過程王希山記得每一個細節,他苦惱地向記者介紹了最近的一次土地置換遭遇。2005年3月,海口市政府要求嵩山公司再次置換土地。嵩山公司表示願意再次配合市政府進行土地置換,但要求以等值的方式置換土地、差額以現金結算,土地估價過程要公正合理,並免除土地置換開始至報建批准完成時所有的稅、費。同時也表示,願意放棄這些年因此造成的利息以及其他方面損失的賠償要求。
在海口市政府同意嵩山公司的上述要求後,今年4月18日,海口市國土資源局代表海口市政府與嵩山公司簽訂了《土地置換協議書》,協議約定海口市國土資源局以位於海口市濱海西路新國賓館附近、面積爲50835.15平方米的K342地塊置換嵩山公司原位於世紀大橋旁的地塊。由雙方共同委託評估機構對雙方土地進行價值評估,並以評估價爲基礎進行等值置換,差價實行貨幣補償。
王希山認爲,協議簽訂後,土地置換工作就應該正式啓動。但讓王希山意外的是,儘管他一再催促海口市國土資源局啓動土地評估工作,但卻遲遲得不到準確的答覆。
今年5月下旬,王希山因身體不適回臺灣治療。當他6月從臺灣回到海南後卻被海口市國土局有關負責人告知,爲了不影響土地置換工作進程,已經委託評估機構對雙方土地進了評估,評估結果爲:嵩山公司在世紀大橋旁的土地評估價格爲77萬元/畝,海口市國土局在濱海西路的土地評估價格爲56萬元/畝。
但當王希山提出要求知道市政府委託哪家評估公司評估,用哪種方法評估時,卻被對方拒絕了。“這樣的結果我們當然不能接受。”王希山當即就表示,不認可這一暗箱操作、單方評估的結果。他說,事後經他多方瞭解,海口市國土局有關經辦人曾向多家評估公司打招呼,要求各評估公司若接手本次土地評估業務,要壓低嵩山公司現有土地的價格,擡高用以置換土地的地塊價格。
海口市國土局一負責人在接受採訪時則稱,是爲了儘快解決王希山的問題,才單方面進行評估。
隨後,海口市政府只好與王希山共同委託海南中力信資產評估有限公司對兩塊地進行再次評估。8月5日,在海口市政府召集的會議上,評估公司宣佈了評估結果:嵩山公司在濱海公園西側的土地評估價95.42萬元/畝,海口市國土局在濱海西路南側的土地評估價爲41.59萬元/畝。
“雖然我們對這個結果並不是特別滿意,但爲了遵守雙方的約定,最終還是表態認可了。”而讓王希山沒有想到的是,海口市有關方面卻否定了評估結果,稱還要對評估報告進行再評估及會審。
海口市國土局負責土地置換工作的土地整理儲備中心主任林明勇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8月5日公佈的只是一個準徵求意見的初步結果,還沒有得到確認,只是徵求意見。
由此,土地評估置換工作再次擱淺,至今沒有結果。
新人不認舊賬
事實上,王希山的遭遇,在先前已經引起過海口市政府的重視,多名主要負責人對王希山的事情進行批示,要求儘快解決。海南省人大、政協、海南省臺辦等多家機構也一直關注此事進展,國務院臺辦還將此事件列入2004年新增的重大臺商投訴案件之一,並進行通報。
如此多的領導批示和社會機構的關注仍然沒能解決王希山的問題。王希山告訴記者,由於政府信用缺失、政策隨意,13年來,公司的經濟損失十分慘重。嵩山公司辦公費用的開支每年就達50萬元,13年共支出了600多萬元的辦公費用。因多次規劃變更,公司多次委託設計公司進行的項目設計成果均遭報廢,致使單是項目設計的損失就高達250萬元。更令人不堪的是,嵩山公司從1992年至2002年所承擔的利息損失就超過人民幣3000萬元。
在採訪過程中,部分不願公開姓名的海口市政府官員透露:“王希山的土地問題,實際並不複雜,歷屆政府都認爲此事並無爭議,應該給這位臺商解決問題,可最終爲何就是解決不了?問題就在於‘新人不認舊賬’。十幾年前王希山的土地款就如數交給了前屆政府,現在要讓現屆政府承擔‘義務’,當然沒有人積極主動,因爲現任政府最關心的是現在的土地授讓,即‘你交錢我給地’,與其兌現前屆政府的‘債務’,不如現收新買主的地款。同在世紀大橋之下,爲何剛剛報建的‘復興城’能建六層,而王希山連三層也建不了?其中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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