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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認自己的錯誤永遠是件痛苦的事,被迫實行艱難的轉型更是傷及分利集團根本利益。這種情況下,很容易讓人想起16至18世紀中葉,出於擔心為支付亞洲棉織品從而造成金銀流失,歐洲一些聲名狼藉的小冊子作者乖巧地將這些進口商品污蔑為『適於輕佻女子的低劣商品』
而如今,這種藉口關心女子品行的做法又來了,惟一不同的是,這一次,道德的名義外更多了現代金融學的外衣
繼法國和荷蘭投票否決《歐盟憲法條約》後,重新考慮整個歐元區計劃的呼聲再度響起:6月1日出版的德國《明星》周刊報道說,德國財長艾歇爾與德國聯邦銀行行長韋伯曾討論歐洲貨幣聯盟失敗的問題,並援引財政部專家委員會的報告稱,引入歐元是造成德國經濟疲軟、失業率居高不下的原因(兩人其後又對上述報道予以了否認);6月3日,意大利勞工部長羅伯托·馬羅尼建議,意大利應該舉行全民公決來決定是繼續使用歐元,還是回頭使用老貨幣裡拉。因為『在過去3年中,歐元已經被證明,當面臨經濟增長緩慢、競爭力喪失和就業危機時,它是不適合的』。
這類危言聳聽的說法並不讓人感到意外,從歷史上看,類似意大利這樣的歐洲二流國家(以及德國這樣的後起之秀)從來就是民粹主義的策源地。每逢經濟陷於困境,各種各樣不無偏頗乃至極端的言行就會應運而生大行其道。
不過還算好,這次倒霉的是歐元而非其他一些『欲加其罪何患無辭』的東西,諸如中國的鞋子或者紡織品。美國銀行經濟學家科多尼奧指出,『這種趨勢可能會導致向歐洲央行施加政治壓力,依賴調低利率而非經濟改革解決問題。』事實上,除了經濟改革,部分西方政客賴以嘩眾取寵的論調層出不窮,遠非利率一點。
勞動力市場僵化、失業率高居不下、社會福利體系過於龐大,舊制度下的『老歐洲』垂垂老矣。與之相對,歐盟憲法提倡的自由經濟正是歐洲高福利保守主義國家所急需的,通過要素充分流動可以有效促進效率提昇。與此同時,以犧牲出口為代價換來的歐元堅挺有助奠定歐元國際貨幣的地位,從而為歐盟最終成為世界經濟新火車頭提供動力。這些顯而易見的道理,卻為改革帶來的陣痛所遮蔽了。
這種沈溺於既得利益不顧一切的惡果很容易找到歷史的比鑒。因為制造業落後而被迫謀求海外征服,並成功建立起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全球帝國的西班牙,在16世紀末出人意料地陷入了長期衰退中。大量湧入的金銀財寶引起了急遽的通貨膨脹和工資水平的上昇,從而使得該國工業徹底喪失了國際競爭力。兩個世紀後,還是因為不合時宜的重商主義法規以及落後的工業水平,這個伊比利亞小國徹底失去了拉丁美洲。
沒有人會天真地認為這是貨幣主義新的勝利。盡管貨幣系統確實是社會的神經中樞。列寧說過,摧毀一個社會最簡捷的方法就是摧毀它的貨幣。沒錯,只需一臺全速運轉的印鈔機,或者是一紙大幅加息的指令,就能不聲不響地將社會推向惡性通貨膨脹或是嚴冬般的大蕭條中,並進而搗毀這個社會。但同樣不難得到廣泛認可的一個觀點是,一切統計學意義上的變量只是為了實現某種目的而引入的工具。順差、儲備、GDP這些頗為宏觀的概念必須因為國民的安居樂業、國家的長治久安纔能體現出存在的必要。從這個角度來說,在長遠的利益和浮於表面的數字之間進行選擇(譬如利率、匯率),難度並不很大。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把眼下顯然有些混亂的世界的一切歸咎於山頭林立的經濟學思潮是不公正的。薩默斯曾說道,『歸根到底,沒有什麼能取代判斷——你是永遠不能從某種模式中得到答案的。』所以,看似攻其一點不及其餘的背後,實則是某些人士自我任命同時兼任起訴人、法官與陪審團的輕浮與傲慢。
關於這一點,如果說是否繼續使用歐元畢竟屬於歐盟國家內部事務,那麼一段時間來人民幣所承受的無端指摘則更能清楚地表明上述判斷。情況正如德國《商報》所言,盡管中國企業以幾乎無法競爭的低廉生產成本,確實使得歐美的紡織品廠商的日子變得難過,但其對中國紡織品大量湧進的訴苦,卻首先表明這樣一個事實:歐美政治家、行業協會和企業經理人並沒有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
承認自己的錯誤永遠是件痛苦的事,被迫實行艱難的轉型更是傷及分利集團根本利益。這種情況下,很容易讓人想起16至18世紀中葉,出於擔心為支付亞洲棉織品從而造成金銀流失,歐洲一些聲名狼藉的小冊子作者乖巧地將這些進口商品污蔑為『適於輕佻女子的低劣商品』。而如今,這種藉口關心女子品行的做法又來了,惟一不同的是,這一次,道德的名義外更多了現代金融學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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